焦媛,香港著名舞台剧演员。在9年时间,她一步步让曹七巧这一最初剧本中的文字形象脱变成一个活生生的,让人一时心疼一时又让人恨得牙痒痒的人。曹七巧差不多是从焦媛的骨头里生长了出来。

■统筹:新快报记者 肖萍

■采写:新快报记者 郭晓燕

■摄影:受访者供图

“你就是曹七巧, 你不是长安”

2009年初,焦媛第一次在上海大剧院看到了国语版的《金锁记》。就像着了魔一样,深深爱上了这部舞台剧。

故事讲述的女主人公曹七巧从媳妇到当妈,从被虐到虐人的故事。这不过是压抑的大家庭里隐晦却又寻常的脚本,即使放到现在也一样毫无违和感。

曹七巧当姑娘时生得珠圆玉润,被称为“麻油西施”,丫鬟儿说她是“麻油店的活招牌,站惯了柜台,见多识广的”。

嫁给姜公馆的骨痨二少爷,就此入了枷锁般生活。这个枷锁本来是看不见的,但焦媛看到了,就是那只金手镯,当它从七巧年轻的手腕一直被捋到她最接近心脏的手臂处时七巧也就跟着颓败下去,心灵和身体都一起枯萎。直到性格扭曲,遗害儿女。

风风火火的焦媛直接找到了王安忆,问能不能要粤语的编剧权限。没想到王安忆很爽快地答应了。

王安忆很欣赏焦媛,早在焦媛演《印象苏丝黄》时,王安忆就对那个瘦小身体却充满能量地在台上奔跑的焦媛印象深刻。就像焦媛自己所欣赏的女演员周迅、汤唯一样,同是有着和身型并不匹配的能量。

张爱玲的小说,王安忆编剧,焦媛找来许鞍华当导演,意料之中,她把这三个公认的才女放到一起,连宣传都不用费太多功夫。

意料之外的是,站在舞台上,许鞍华对本想演女儿长安的焦媛说:“你就是曹七巧。你不是长安,你就是曹七巧。”

焦媛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努力靠近这个在原本的生活轨迹里和自己有距离的女人。

“不痛、不心碎,我不乐意演”

最初,让她迅速“入戏”的是她的母亲。她模仿着母亲生气时骂她的动作和表情,发现很有带入感。然后她把张爱玲所有的小说几乎都翻了个遍。

之后她开始穿“小鞋”、“裹脚”来排练,一练就是两三个小时,走路摇晃,脚痛钻心,哭着完成的排练后,终于有了曹七巧耸肩抖手的肢体语言。

这一切共同造就了焦媛版的曹七巧。

舞台剧里最打动人的一场戏是曹七巧躺在床上,抽着大烟,三爷来了。少女时的“曹七巧”似乎一下从老迈的“曹七巧”身体里活了过来。那个原本身体一直佝偻的女人突然挺直了腰,恶毒的眼神瞬间被温柔所替代,她对爱情的渴望也就一下燃烧了起来。

可是,那个曹七巧心心念念的男人,竟是来骗她钱的。“那种没有希望的时候,心里的花重新开放,却发现是被骗后的痛,特别痛,但正是这种痛,让我演起来特别享受。”

事实上,焦媛演绎过很多不幸的女人,曹七巧并不是头一个。杜丽娘、杜十娘、阮玲玉……还有很多叫不上名字的,比如一个为了丈夫夺得王位,心狠手辣为丈夫杀人的女人;一个30多岁的豪门太太,突然一天丈夫破产且失踪了,她不仅变得一无所有,还负债累累。还有太多惨痛的故事让人不忍直视,焦媛却不在乎,她不愿出戏,甚至自愿沉浸在痛苦之中。她虽然没有刻意为曹七巧难过,但有时突然就泪流满面,她知道那是曹七巧又哭了。

“为什么要‘出戏’?不疼、不心碎,我不乐意演。人生本来就是苦难的,这才是艺术的起源,把自己装进这些不幸的女人身体里,我会更珍惜今天幸福的灵魂。”

希望不如意的女孩看完能有所感悟

对焦媛而言,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演好舞台剧上的每一个角色。现在,她最希望自己能一直演曹七巧到死的那一天。

焦媛已经不愿意大家把“曹七巧”抛在一边单纯去了解她。她觉得9年的时间,她和“曹七巧”早已骨血相连,分不开了。

不难看出,焦媛对演舞台剧是有执念的,而这份执念来自于她的家庭。焦媛生于北京,父亲是唱京剧的,母亲跳芭蕾,3岁那年举家迁到香港。为了生计,父亲到制衣厂打起了杂工,舞蹈演员的母亲则在酒楼做领班,生活过得并不算如意。这段波折让父母觉得戏饭并不好吃,需要运气,一有不慎就成了“气饭”。他们自认不是有运气的人,所以一直反对女儿入行。

焦媛本是个听话的女儿,家教甚严的她初恋发生在22岁,在这之前,放学后半小时内她一定到家,“不然电话就已经打到学校了。”

但焦媛从小耳濡目染深爱表演,“叛逆”地瞒着父母亲报考了艺术学院,直到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父母才知道真相。

焦媛选择舞台表演,除了兴趣还因为希望可以替父亲走完未完成的艺术之路。只是她还没得及迈开脚步时,父亲便病了,没多久就离开了,只看她演过一部舞台剧。

焦媛更觉得演戏是自己的使命。高兴了要演出,不高兴了也要演出,压力大时更要演出。演舞台剧为她的人生带来了巨大的鼓励,让她信心满满地面对生活。

近日,焦媛带着《金锁记》出现在广州大剧院,她希望那些看过的女生们能有所感悟,“尤其是那些过得并不如意的女孩们,看完能感觉到其实我们今天真的很幸福。”焦媛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