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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发现中国之美的萧春雷
日期:[2017-03-12]  版次:[B04]   版名:[人物周刊]   字体:【
■萧春雷 2009年11月24日在宁夏盐池兴武营。受访者供图

把旅途中能想到或想不到的问题都涵盖于此

作家很多,有的专注于纯文学创作,有的专注于地理写作,有的爱写游记,他们往往在各自的领域有着共同的盟友。

但同样是作家的萧春雷有点复杂,他顶着“人文地理作家”的头衔,作品却兼具了游记的功能。

这样的作家多少有点“孤独”,没有多少“同道中人”可以共同探讨。他倒是不太介意这些,反而挺庆幸这样的“孤独”成就了他,去了很多普通人不会触及的地方。他以郦道元、徐霞客为榜样,并续写着他们未完的“侠客行”。

当问号连成串,一本书就出来了

初见萧春雷,他正在广州的方所书店里为自己的新书作分享会。当日天气不太好,听众不算太多,他依旧兴致勃勃,兴奋地在台上演讲着,说到激动处语速加快,脸也涨得通红。

到了提问环节,听众们提问热情颇高,但他们最关心的是萧春雷是否有过惊心动魄的经历。萧春雷想了半天却讲述了一个并不怎么动听的故事,见台下观众有些失望,不好意思地说:“说实话,我的旅程并不太惊险,我不是探险家。也许是我沉浸在各种急需解答的好奇之中,无暇感受身边的危险。”

萧春雷的话不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极其好奇的人。对不知道的领域他充满了探索精神,例如金鱼究竟是什么?它的生物体系是怎么形成的?

“回答不清楚?那我要好好研究它,深入到可以出本书,这就是我接下来的工作。”

“就这个原因?金鱼就可以写本书?”朋友被萧春雷惊到了。朋友圈里还流传着这样一段对话。萧春雷之后还在那位朋友家的阳台上对着一脸吃惊的他讲解了整整半个小时,被朋友点评为重新构建了他对金鱼这种生物的知识体系和审美体系。今年一月,萧春雷真的端出了这本新书《金鱼:中国人的艺术物种》。“你想了解金鱼,读我这本书就够了,并且它是从一个新的角度解读金鱼,与其他金鱼书完全不同。”他自负地说。

萧春雷认为,写作人文地理文章,很重要的一点是要有科学精神。“我们常说春天的脚步从南到北,那好,我问你春天走得到底多快?我从广州开始步行,到北京比她快还是慢?”他大量研读物候学方面的文献,得出结论:春天从广州出发,16天到达长沙,23天到达武汉,40天到达郑州,56天到达北京,63天到达沈阳,76天到达哈尔滨,99天到达漠河。

身边人对萧春雷的评价也基本一致,他就是这样的人,大脑里挤满了问号,生活中随便一个不起眼的东西都有可能勾引出他的问号。当问号连成串,一本书就出来了。

萧春雷自己的解释则是“一个作家就应该什么都能写,就像一个画家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地图才是“侠客”真正的“佩剑”

也许正因为好奇心,8年前,当萧春雷应《中国国家地理》之约来到宁夏盐池县兴武营时,当地的小细节让他两眼放光。

他发现村里的大爷家占地8000多平方米,是自己在蜗居的100倍。村里的屋顶是在苇席上压沙柳条或麦秸,再抹点黄泥做成的,村民一日只食两餐,早上十点多一餐,下午四五点一餐。

而在贵州一个村子里,他晚上十点半到了这里,正好赶上晚餐时间。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没有夜店,怎么会这么迟吃晚饭?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萧春雷却觉得:“任何风俗的形成都有原因,如果深挖下去,就是一篇有意思的文章。”

也许因为好奇心重,萧春雷决定开始“人文地理”写作,和这并不轻松的旅行。

这个53岁的男人已经记不清这八年来去过多少座城,走过多少路。“中国很大,没人能够走遍,但我最感兴趣的地方都去了。我希望独自发现中国之美。”

在信息化的时代,陪伴着他行走的物品很“传统”,他依赖甚至迷恋着地图,认为这才是“侠客”真正的“佩剑”。

每去一个地方,他总会首先读地形图,了解山川水系、岩层地貌;然后是历史地图,弄清政区演变、人口迁徙;再是关注族群聚落、生活方式及现状等;最后才是他所讨论的主题。“你一定要到现场去看、去问、去感受,才会发现问题,再通过写作回答问题。”

旅游就是去感受差异,恢复我们的感受力

在旅途中,到达同样的一座城市,但他往往选择的是截然不同的地方:荒凉的山头,破败的街巷、特殊的植被系统……普通的游客很少有机会和这个孤独“游侠”偶遇。

“我觉得旅游就是去感受差异,越是不同的东西越会让我们眼前一亮,所以我最喜欢西北。旅游可以恢复我们的感受力。天天看周围的生活,会觉得没什么好写的,去拉萨住一个星期,你会发现世界如此新鲜。”萧春雷就是这样把眼中的新鲜记录下来并结集成书。

长期与他的文字打交道的资深编辑易水认为他的作品很奇异,是地理书,是历史书,也是旅行书。

著名诗人、作家于坚认为,萧春雷的人文地理写作与当下泛滥的旅游文字不同,是一位有思想的作者在行走中对存在之意义的追问。

对于读者而言呢?读过后最大的感受其实是体贴。什么是体贴?就是比过去更切近,更细致,更入心动情。而这恰恰是萧春雷作品最吸引人的地方之一。他不仅把脚下这块地方弄明白,还放眼更远处,让脚下的每一步都带着更宽广和切中要害的提问,把旅途中能想到或想不到的所有问题都涵盖在此,比别人的有更浓密的信息量,也往往有更高远的视角。

有些习俗或文化逝去了也不必可惜

读者的评价让萧春雷很高兴,“他们真的懂我”。

他一直认为好的人文地理作品就是要看它有没有提出问题,并提供一种有意义的解决方案,未必能完全解决问题,但至少有意义,同时更重要的一点是记录。

不过,萧春雷无意介入其中或者想改变些什么,“其实有些习俗或文化逝去了也不必可惜,这是发展的必然过程”。

萧春雷反复提到这样一个例子。差不多十年前,他去黔东南州一个偏僻侗族村落,发现村人的主食都是糯米饭,而白米饭(籼米)则多数用来喂猪。就因为饮食差异,这个村子虽然通了公路,依然与外界相当隔膜,村里的人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年轻人无法与外界通婚,也难以外出打工。

天天吃糯米饭,一个村子怎么会形成如此独特的饮食文化?好奇的萧春雷在多方了解下终于找到了原因,原来整个黔东南州的少数民族古代都以糯米为主食,是世界糯米文化圈的一部分,明清时期汉族移民带来的籼稻,引起当地长达数百年的“糯改籼”运动。并不是这个村子选择了糯米饭,而是其他村子都改变了主食,唯独这个村子因为偏远没有改变。这是一种文化孑遗,很有意思。不过,萧春雷去年重访时发现,村子里最近也在发展旅游业,相信这样的饮食文化很快也会改变。

“我们只是人类链环中的一代。不要太傲慢,要学会理解和欣赏这个世界,而不是审判或拯救世界。”他说。

事实上萧春雷的好奇心也驱使他没办法在一件事纠结太久,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亲自去看一看,去搞明白。他经常说过一段时间自己就忙得过来了,结果他太太却说,“你这几年从来就没有忙得过来”。

但他很享受,想趁年轻的时候多做一些事情,而谈到新一年的计划,他觉得自己不一定要一直从事人文地理写作。他希望通过人文地理写作把中国弄明白,然后再回到纯文学去写一个很了不起的小说。“可能会写和以往很不一样的东西,魔幻小说也不一定。”这个53岁的男人笑嘻嘻地说着。

■统筹:新快报记者 肖萍 ■采写:新快报记者 郭晓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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