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传席(美术史论家、美术批评家)

凡是好画,都必有一股清气。当然,有的画突出霸气、雄气,有的浑厚、朴茂,有的刚猛、激烈,但必须有清气作为基底,才可称为高雅的艺术。俗画、死画是肯定没有清气的,也正因为没有清气才俗、才死。而浑厚、雄强、刚猛的画,如果没有清气为基础,格调也不会高,有可能变为粗鄙、恶俗。而柔和一路是画,如果无清气为基底,就会变得软媚、俗赖、死气沉沉,故评论一幅画的优劣,清气至为重要。

清代名家笪重光在《画筌》一书中多次提到“以清为法”、“只贵神清”、“理路之清”、“山外清光”、“色以清用而无痕”、“点画清真,画法原通于书法,风神超逸,绘人一复合于文心,抒高隐之幽情,发书卷之雅韵……”

清气虽然见于笔墨,但根于人的个性,不是任何人都有这股清气的。大自然生发万物,其清浊正邪诸气,钟赋于人者却有不同。江南多清秀气,故才子亦多。才以秀为高,故称秀才。然江南亦非无恶俗之气,故亦有恶俗之人。

北方多大气、雄气,然大气、雄气中若无清气为基础,则能流于俗气、恶浊气、粗野气。则北方的清气中亦含雄气。杜甫《望岳》诗云:“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即说齐鲁大地清秀神奇之气,且为大清气,故齐鲁有孔子、孟子,非小才子之可比也。但北方亦多恶浊气。

大自然的清浊正邪之气钟赋于人,是先天的,但后天亦可改变,这就是读书和接受教育。有很多人读了不良之书和看了黄色录像而走向犯罪道路,这些不良之书中绝无清气。读了传统的书,经史子集中优秀著作,你自然会文雅,你自然会接受其中传统道德的影响。有些人喜爱阅读一些宗教方面的书,因为这些书是宣传道德的,劝人向善。如佛家宣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杀人放火的屠夫是最浊恶之人,尚且能成佛,可见后天改变亦很重要。

书画之人,学习书画的门径比较重要,传统的,西方的,只学西方而不懂传统的人,就可能轻视笔墨;学习传统的,习性不同,大写意、工笔,求工求写各有不同,而且如果你修养不高,也许会把恶墨俗笔看成气势磅礴,也许会把板滞僵死看成工笔,制作者也许功愈到格愈卑。所以,技法是一方面,修养是更重要的。但清气的来源,除了先天秉赋之外,就是读书,读高雅之书。 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如是而已。但行万里路,也必须在读很多书的基础上去行。如果你对要出游的地方人文、地理、历史等一无所知,其行也只能起到锻炼身体的作用,于知识是无大益处的。

(摘选自陈传席作品《北窗臆想》)

(因版面所限,本版文字有删减,标题为编辑后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