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演的角色若比较高端,单人收费可达到两千元

Anna Hampton是来自英国的一名女白领,她目前在一家民营化妆品品牌任职市场公关。

她意识到,自己这张面孔的主要作用,是为雇主增加国际范儿,在平时的办公场合以及对外活动烘托气氛。读国际贸易的她敏锐地嗅到了这方面的商机,她会说中文,热爱社交,也有一批在广州打拼的外籍白领朋友,在工余时间也经常扮演各种老外角色来赚取外快。

“我在公司里做市场公关,经常有机会接触到同行,还有其他公司的公关,发现大家都有这个需求。举办公关活动,起码要找来一群所谓有身份的老外,提高品牌的档次。

我公司搞产品发布会,一次就能用上50多个老外,一部分人扮演VIP客户,一部分人扮演研究原料的专家,还有人扮演一些官方机构组织、领事馆的官员,出席表示对产品的认可。”Anna说,扮演这些高端角色,单人收费可达到两千元。

不怕穿帮?“反正到时候活动上唯一的翻译是我”

邱小姐的客户乔小姐是某南美国家的咖啡贸易公司驻广州办事处的唯一职员,市场推广、销售接单以及文件翻译都是她一个人来做,公司出钱租用了一间商住公寓,乔小姐办公居住都在里面。

每年她最头疼的工作就是咖啡豆的展销活动,国内的经销商都会来到广州,她一个人需要做好接待工作以及展销会的组织安排。

“经销商远道而来,都希望见到贸易公司的高管,可是公司觉得来广州一趟飞机酒店的花费太多,时间也太长,几年都不愿意来一次,我能怎么办——只好找本地的老外扮演。反正到时候活动上唯一的翻译是我,他们根本不用直接对话交流,看完产品看歌舞表演,吃完饭就送回酒店,穿帮可能性很小。我这么干了好几年,一直平平安安的。”

邱小姐每年为乔小姐提供固定的三位棕色皮肤、卷发的南美面孔人士,还特意为他们制作了假的名片,“只要联系方式都印上她自己的就可以了”。

其中一名女性去年回国了,邱小姐果断更换了另外一位,并且教她向经销商解释说,该名高管辞职回家生小孩去了。临时请来的新人是欧洲人,皮肤白皙,邱小姐满不在乎地说,世界杯足球赛上的南美球员,不也有白皮肤的嘛。

C 演员说

人的一生大多数只能做自己,可是我经常有机会扮演别人

“曾经想过当一名演员,小小地实现一把自己的梦想”

为乔小姐扮演公司总经理的Joe来自菲律宾,是一名混血儿,母亲是菲律宾人,父亲则是法国人,多种血统的特色让他适应更多种角色,受到不少雇主的欢迎。

Joe告诉新快报记者,在广州生活的六年来,除了扮演公司高管,他还扮演过科学家、医生、艺术家、电影导演、明星等等角色。他开玩笑说,经常忘了自己的本职其实是一名外贸公司合伙人。

Joe表示,他有“正经工作”,手头不紧,他把参与“找老外”视为一种“生活乐趣”,“赚钱是其次,人的一生大多数只能做自己,可是我经常有机会扮演别人,我觉得以后我可以写一本相关的书。”

他经常在自己的车尾箱放着角色扮演使用的“道具”,一身休闲装走出自己的办公室,迅速换上西装三件套去出席本地企业主的社交场合,扮演“别人家的老板”,虽然有知道内情的工作人员和翻译保驾护航,敬业的他还是会提前仔细阅读对方提供的或者网上搜索来的资料,琢磨自己应该如何演绎。

“我读大学的时候参加过话剧社,曾经想过当一名演员,后来虽然没有当成,可是通过这些我好想也歪打正着,小小地实现一把自己的梦想。”

Joe说,扮演者自身其实是最空闲的,大多数时间只需要呆在一边当花瓶,被人观赏就可以了。

“我有很多时间可以观察别人,思考自己的事情。比如人们对不同职业身份的标签,都是蛮有趣的。中介会告诉我们迎合这些标签的打扮,比如说扮演科学家一定要戴眼镜,艺术家则要戴帽子,最好加个手杖,导演则不能穿西装要穿旧的、颜色对比度大的衣服,明星要戴墨镜,老板和高管则必须要胖,没有肚腩的人他们还不要——中介会在网上购买这些行头,还有一些仿制的名牌衣饰,上面有大大的logo。”

“以前老是怕穿帮,后来发现没有人会去较真”

Anna的室友Mathe Eva来自葡萄牙,在广州工作两年,也是“找老外”游戏的踊跃接单者。她表示自己在珠江新城某公寓的月租金,基本都可以靠这项外快解决。

她的本职是一名时尚买手,工作时间比较自由清闲,基本是在家办公,于是Anna的订单经常优先考虑她。随着经验的增加,Mathe的胆子越来越大,几乎已经没有她不敢扮演的角色。

“以前老是怕穿帮,就只去一些扮观众、扮顾客这样的场合,后来发现真的没有人会去较真,最夸张的一次,是我扮演一个外籍投资人在一个创业路演上担任嘉宾,点评项目。还有一次个人登台演讲,时间跨度整整一天,妥妥的。那天我就赚了一个月房租,回家马上请Anna去吃了一顿四川火锅宵夜。”

Mathe回忆说,为了扮好投资人的角色,Anna特意拉着她去逛街,在某快时尚品牌购买了一整套白色的西服裤装,她自己也出动了母亲赠送的翡翠珠宝和金饰,打扮得华丽丽地登场。

“那身打扮气场很足,不过事后看看有点心虚,事后两个月都不要穿那身衣服出门了,免得被人认出来。”第二天,她又赶去为某教育机构扮演幼儿园园长,换了一身粉红色羊毛开衫和平底皮鞋,从气场两米八的霸道总裁立刻变成温馨有爱的孩子王,她已经在其中游刃有余。

这门生意好景不长 “我要学真本事”

在某高校念中文的波兰留学生Joshua Aleksander到广州不到半年,也通过“找老外”中介赚钱了生活费。

对家境一般、急于经济独立的年轻人来说,能够通过这种简单轻松的方式赚钱感到十分幸运,可是他也担忧说,随着来广州的外国人越来越多,内部竞争增大的同时,本地人对老外越来越了解,老外面孔也不那么吃香了。

“毕竟这不是一门正常的生意。”专业是市场营销的Joshua认真地说。

Joshua说,中介主动走进校园接触他们,他的许多同学都跟中介有联系,在角色扮演的现场,他们也会偶遇,然后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各自扮演各自的角色,假装从不认识。

每周六、日晚上,Joshua固定在郊区一家酒吧扮演调酒师,拥有高挑身材和绿色眼睛的他只需要在吧台附近晃来晃去,陪顾客聊聊天,调酒的任务有另外两名real调酒师完成。酒吧老板每天给他200块钱报酬,还包晚饭和宵夜,虽然只是简单的炸薯条和汉堡包,他也感到很满足。“我在这边打工挣的钱,比我爸爸在家乡工作的月薪还多。”

环境耳濡目染之下,他也喜欢上了调酒,在客人不多的时候,他就跟调酒师学习,也向老板请教如何经营生意。在酒吧工作的身份让他认识了不少本地朋友,老板也对他很是照顾。

“我喜欢广州,读完书以后也想留在这里工作和生活,最好还能成家立业扎下根来。但是凭着这样带有欺骗性质的角色肯定不行,我要学真本事,做真正的生意。”

Joshua的中介告诉他,“找老外”这门生意已经好景不长。早些年欧美演员比较受到雇主欢迎,可是近年来更廉价的俄罗斯、乌克兰和中东演员加入进来,业务范围也从城市中心,慢慢延伸到郊区甚至二三线城市,整个产业出现了低质化、低利润化的趋势。

来自监管部门的风险也越来越高,检查强度加大,许多大型正规的活动,需要外国人提供合法的身份证明和工作签证,这就淘汰掉许多候选者,中介迫于无奈,只能寻求有合法身份和签证的外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