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画院院长方土谈绘画中的书法用笔:
在几十年的水墨探索中,广州画院院长方土的探索之路可谓“一波三折”:前十年主攻写意花鸟,接着是“游戏”实验水墨,后返回传统写意画,近十年开始涉足人物画,这几年又尝试山水画。但在与方土的漫谈中记者发现,无论何种题材,他始终认为,书法对绘画中的用笔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他在接受收藏周刊记者采访时表示:“黄宾虹作品用笔以线积面的画面,太有魅力了。”
■收藏周刊记者 梁志钦
简介
方土 1963年生,广东省惠来县人。1986年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中国画系,获学士学位。国家一级美术师、广州画院院长、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中国美术家协会中国画艺委会委员、广东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广东省中国画学会执行会长。
不少人没有厚积就开始“发”了
收藏周刊:您怎么看书法?
方土:书法本身有“格”(法度),要进入这个“格”(法度),需要花很大的力气。所谓深入浅出,深入是过程,浅出是目的,但也有很多人以为深入是目的,深入了就忘记了浅出。另外,我们经常喜欢说厚积薄发。我认为,厚积的目的是为了薄发,很多人就把厚积当目的了,总觉得自己不够厚。甚至还有不少人,没有厚积,就开始“发”了。
收藏周刊:您的大写意花鸟一直备受关注,您觉得大写意跟书法的关系如何?
方土:联系太密切了。什么叫力透纸背?这句话必须从书法里理解。力透纸背不是使劲出力的。有的人挥毫,巴不得用尽全身力气去写,以为这样就有力。最后发现,一张都留不下来。真正写好字,其实动作都不好看的。凡是写字动作“特别优美”的,字都写不好。如果注意书法好的老先生写字的话,就会明白,他们拿笔总让人感觉拿不稳,笔杆摇摇欲坠的感觉。但是写出来的字却很有力度。其实无论是中国画创作,还是写书法,都应该忘记这支笔。笔只是帮助自己实现心中笔墨的工具。画画也好,书法也好,直指心性之后,笔就不存在了,它只是胸中丘壑的着墨点。
艺术就是把常规的东西变成非常规化
收藏周刊:您认为书法是中国画的根本吗?
方土:那是,我觉得应该算。书法有规定动作,即便是草书,写到最后是个什么字,要让人读得懂。虽然目的不是为了让人认识这个字,但总不能说写到最后,连什么字都说不清。
收藏周刊:徐冰天书那种,那怎么理解?
方土:我举个例子,假设我把一张凳子放大一百倍,立在广场上,你能想象到那种震撼吗?为什么会震撼?因为一下子把人固有的视觉思维打破了。其实什么是艺术?艺术就是把常规的东西变成非常规化。
收藏周刊:您早年间一直在探索当代水墨,现在感觉方向变了?
方土:这是有时代针对性的。为什么在那样一个时期出现这样一种观念,一种对艺术的思考。那是由当时的历史背景、社会环境决定的。艺术之争,很多时候就是“当代观念”之争。而这种观念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有所改变的。
收藏周刊:广东花鸟画是不是跟江浙始终有点差距?
方土:因为江浙的画家只要走出家门,几乎全是“传统”,亭台楼阁水榭,随处可见,随意画一下感觉就出来了。广东呢?我们有什么?所以,有这样的印象,主要是环境决定,我们不是那种方向。新疆为什么很少出中国画家,戈壁滩怎么用笔墨表现?为什么少出画海边的中国画家?就是环境对象,难以用水墨去表现。大诗人会有。
第一位给我介绍黄宾虹的正是林丰俗老师
收藏周刊:能不能聊聊林丰俗老师?
方土:应该说,他是一位对我影响比较大的老师。也是让我得益最大的老师之一。有为人方面的影响,也有艺术的教导。那时候,他给我们上山水课,很生动也很朴实。他能够用很直白的语言来解释那些深奥的学术用词。比如关于散点透视,他说:“不要局限画眼前的景,要把刚刚走过的景画出来,而且前面眺望到,但是坐下来不一定能看到的也要画,还要把自己所坐的位置画进去。”这对我们的启发很大。
很多人说黄宾虹的画千篇一律,其实并不是。千遍一律叫概念,但黄宾虹有一张画是概念的吗?重复就是概念,黄宾虹的作品有重复的吗?他每张画都充满着魅力,每张画都吸引着我。
形,跟气韵不一样。黄宾虹的每张画的气韵都没有固定。对着他的画,哪里都不看,就单独看画作顶端的山,看看他是怎么处理的。几乎没有一张是重复的。我们画山水画,山顶位置没画多少张就可能重复了。第一位给我介绍黄宾虹的,正是林丰俗老师。当时黄宾虹还没有被重视。但在林丰俗老师看来,他是具有断代意义的,他当时特别给我们讲了两个人,一个是黄宾虹,一个是李可染。黄宾虹是承上,李可染是启下。古人发展到黄宾虹是一个阶段,然后,现代的山水画,就从李可染开始。
收藏周刊:您觉得黄宾虹的作品,跟书法关系大吗?
方土:他的书法跟绘画有没有关系不知道,但是他作品的用笔,实在是太有魅力了。他是笔笔见线的。他的作品是由线积成面的。古人很多传统到他这里全部被激活了,灵动了。他已经达到一种随心所欲的程度了,我觉得一个画家,可以完全达到一种自由的状态,那真的就成为一位大家了。
王子武是很高的高人
收藏周刊:您现在的状态,自由吗?
方土:我说的自由,是对画面处理的自由。我还不敢说我现在就已经达到随心所欲的境界。因为我提升的空间还很大,很多画面还需要经营。但黄宾虹给我的感觉,就没有经营了,他不需要了。这个取决于他对艺术的品味、品格的把握。有些人为什么永远难以突破?这个跟自身的品味品格有关。
收藏周刊:在广东,一直隐藏着一位大家,叫王子武,您看他的大写意作品如何?
方土:他都是属于很高的高人。他已经二十年不画画了。但值得注意的是,这二十年过去了,同代人,还是没人超过他,后来的,也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