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画跟书法有天然的联系!”李正天谈创作:
从小在私塾上课,受传统文化影响,并且在祖父的严厉教导下,李正天对书法乃至传统文化有自己独特的见解。日前,他就“书法与绘画关系” 的话题接受收藏周刊专访,谈及自己一直从事油画创作,近年也画了不少国画,他笑称自己“捞过界”,但他也直言不讳地说:“我的油画中,线条、色块、点线面虚实很多都是从书法里得到体会。”
■收藏周刊记者 梁志钦 实习生 蔡臻郅
我曾放大郭绍纲的字,研究他的笔势技巧
收藏周刊:您怎么看书法与绘画的关系?
李正天:忙起来的时候,我可以一日不画画,但是几乎没有一天不写字。书法是每天的功课,不做功课就对不起祖宗,这是老实话。有一点,比较奇怪,美术学院有很多是画油画的人写字,包括王肇民、李铁夫、郭绍纲、胡一川以及郭润文。而且这帮人写字写得很迷,记得当时经常到郭绍纲或者王肇民先生那里走访时,他们几乎都是在写字。很多从事画画的人都会说不知道短时间用来做什么,在我看来,把短时间利用起来写字是最好的。而我,写字好像是有瘾似的,如果太忙连字都没写就感觉受不了。说起来,写字对我油画创作的影响(对比熊猫题材国画)更大一些。
收藏周刊:他们怎么迷书法?
李正天:王肇民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写字,他抄古书、抄古诗,并改自己的诗。胡一川当时住在我的隔壁,我们经常一起切磋颜真卿楷书《东方朔 画传》。我也非常欣赏郭绍纲的字,他的楷书非常好,一笔笔刚劲有力。我放大他的字,研究笔势技巧。而且他的楷书绝不是模仿出来的,而是一笔一笔痛快淋漓地写出来。
收藏周刊:这个怎么理解?
李正天:我的油画中,线条、色块、点线面虚实很多都是从书法里得到体会。尤其是《千年沉睡》那幅作品,那是最典型的,包括《苏醒》、《信念》以及刚刚起稿的那张《开放》,都跟书法很有关系。其中,这张《开放》最典型。我创作油画的过程就是这样的,用笔基本上就像写书法,总感觉我的画跟书法有天然的联系。再看我写的“摩崖石刻”,“张猛龙碑”,那种大积墨,然后化开的效果跟我的油画是统一的。意思并非指我画的松树、公鸡等用笔直接对应,我的书法和绘画很少直接对应,但我感觉这些东西是相通的。
书法对人物画的格调、画意起很大的作用
收藏周刊:您怎么看油画家写书法?
李正天:我历来认为自己画国画是“捞过界”(跨界)。
收藏周刊:怎么理解“捞过界”(跨界)?
李正天:本来我自己是画油画的,结果画起国画来了。不过,我觉得作为艺术家“捞过界”是很正常的。像徐悲鸿,人人都认为他是画油画的,但他的书法写得非常好,他也算“捞过界”。
收藏周刊:您认为书法给您的艺术创作带来哪些好处?
李正天:我从书法里得到的东西太多了。书法给我作品带来的好处主要是格调上的提升。书法是把意念转化为形态过程中,最便捷、最自然的一种途径。我是把这一点跟画画相联系的,我也不完全是这一笔像石头,那一笔像树木。我认为书法与绘画的关系,不是那么浅薄的。
收藏周刊:除了书法,绘画中哪些因素是需要重视的?
李正天:素描是基础,但不能代替一切。素描基础不好,人体透视不懂就画不好。书法对人物画的格调,画意还是起很大的作用。色彩要早训练 ,不早训练眼睛会坏掉的。色彩(感)会退化,色盲色弱都会产生。色感受情绪和身体影响很大,锥体细胞决定色彩感,干体细胞决定明暗感。
简介
李正天 1942年生,广州美术学院教授,哲学家,艺术家。
黎雄才书写和国画的用笔对应得很好
收藏周刊:您是不是从小深受私塾影响?
李正天:是的。我祖父是大学教授,在国学方面,他研究《老子》、《庄子》、《周易》,练太极,练武术。但他有鲜为人知的另一面,他也是虔诚的基督教徒。他认为基督教和道家是可以统一的。最后,我接受了他的道家思想。所以,直到现在,我每天都会在固定时间,固定地点,固定方向打拳,这个对我的身体影响很大。
收藏周刊:您的书法也是从小训练的吗?
李正天:我小时候严格临碑,山东地区非常重视这方面的教育。我从小就看“张猛龙碑”、“霍阳正碑”以及泰山石刻,《金刚经》等。我家教非常严,祖父曾叮嘱我,不到三十六岁不许碰草书,这一点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摩崖”,“石刻”深入地影响了我的审美;缺点就是年纪大了记“草法”很辛苦,草法太难、太难记。年轻的时候相对容易记住草法的一点点小变化。
收藏周刊:冷军认为书法可以为绘画提高书卷气,书法好的人画画的后劲会足一些。他认为黄宾虹不是书法入画而是以抒写的方式入画,您怎么看他对黄宾虹的评价?
李正天:我赞成冷军的看法。至于书法入画,我想,应该是齐白石、潘天寿他们做得更好一点。黄宾虹主要是一种修养,是意念到形迹的转化,他并不是直接对应,不是用书写来对应国画的用笔。如果说是书写和国画的用笔对应得很好的,应该是黎雄才,他很明显。他画松树、画石头的感觉书写味很强。
我特别喜欢徐悲鸿、李可染画上的小字
收藏周刊:您一直走在教学一线,觉得目前美院书法教学如何?
李正天:近年来好了,以前不太理想。自从尚涛开始上书法课之后,书法教学有了好转。
收藏周刊:您还喜欢哪些前辈画家的书法?
李正天:黎雄才是一位。我很喜欢李铁夫的字,非常喜欢高剑父的字,还有潘天寿、石鲁、李可染的字都是内心上喜欢的,当代的,我喜欢尚涛和邱振中的字。
另外,我特别喜欢徐悲鸿、李可染他们题在画上的小字。我对自己画面上的小字没多大信心。
收藏周刊:为什么?
李正天:跟他们一对比显得太难看,我对自己作品的缺点特别敏感。
收藏周刊:也有人曾评价您的字也不属于传统的书法范畴,您怎样看?
李正天:自我感觉从来都不是那么好,别人批评我的运笔和转折太硬,尤其是我写“张猛龙碑”,他们看了都受不了。
我认为写书法有两种不同书路。一种是他爱写字,他是从书体沿革和文字发生学的角度开始的,从甲骨文、钟鼎文、金文、草书、篆书等等一路下来,这种人就接受各种不同的书体;另外一种,则是从永字八法开始,从“二王”开始,他们是写漂亮字的。这种人一般看不惯前一种,他们会认为这派人太硬了。两种书路不同,书写的道路不相同,审美差异太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