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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最贵平底锅”能卖出两亿元 必须隆重感谢这两个鼎鼎大名的男人
日期:[2017-08-20]  版次:[A21]   版名:[收藏周刊·铜器]   字体:【
■2017年7月12日,工作人员在摆放西周青铜重器“兮甲盘”。CFP供图

■陈介祺兮甲盘拓片 国家图书馆藏

一个是元代鲜于枢,一个是清代陈介祺

这个盘子叫兮甲盘,从今年七月开始攻占朋友圈,到八月热度不减。为啥,首先它的经历太传奇,国之重宝,一度却沦落到被人拿去当平底锅来煎烙饼,那些吃货嫌弃它的圈足太碍事,直接把它折断。好在有一位很帅又没什么钱的元朝公务员,居然把这锅,噢不,把这盘子给救下来了。这个传奇,下文会告诉你们,不要着急。

我们先说说它的贵重。■收藏周刊记者 潘玮倩

西周青铜重器

王国维等纷纷点赞

西周宣王五年(公元前823年)青铜兮甲盘,是它的全名,在2017年7月15日的西泠印社拍场,拍出了2.1275亿元。据说买家加价时一口就是500万元,这,一口就值现在广州一套房了。最后它就顺便创造了在中国市场成交的最贵古董的纪录。

但后来有行家说,这个价不贵了,你值得拥有。为什么?

因为,兮甲盘是至今所见传世青铜器中,流传年代最久的一件,也是宋代宫廷收藏唯一可见的实物。其铭文一百三十三字,是已知国内拍卖市场中铭文字数最多、出版著述最多、级别最高的青铜器。另外一个比它出生晚七年的盘子“虢季子白盘”,是中国国家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而且,兮甲盘的流传,是宋代以来金石学及其他学问之缩影。宋代以降,张抡、鲜于枢、陆友仁、吴式芬、陈介祺、吴大澂、罗振玉、王国维、容庚、郭沫若、陈梦家等,几乎所有重要的金石学著作,都记录了它。人们对它文字的兴趣不仅兴起了金石学,甚至也成为宋代以后其他学问的开端。

所以王国维是很给这个盘子点赞的,他说:“字虽不可尽识,而大意可知,其文法亦与《周书·费誓》相同,此种重器,其足羽翼经史,更在毛公诸鼎之上。”

记录了《诗经》主编兮甲

为周宣王打胜仗一事

那这个盘子到底是干嘛的?

概括来说,就是一个叫兮甲的人,打了胜仗,周宣王命令铸造这个青铜大盘来表彰他。西周时候像这样的青铜器是礼器,往往用来记录重大功绩,是供人们膜拜的,绝不是给人煎烙饼的。可以煎饼的青铜制品叫做鏊,最早出现在东汉。

说回兮甲盘,上面的133个字多年来众说纷纭,但大体意思是没有异议的:

周宣王五年三月二十四,一个晚上看不见月亮的日子,宣王带兵攻打玁狁(音同“严允”)。兮甲随王伴驾,杀敌无数。宣王奖励给兮甲四匹马和一驾马车。宣王还让兮甲管理中央及周边诸国税收,包括南淮夷。南淮夷是版图的一部分,必须上缴布匹、粮食和奴隶,商人也要在指定区域交易。如果他们不听话,兮甲可以立即实施逮捕。中央直接管辖的商人和工匠,也要到指定市场交易,如果不照章纳税,或敢逃亡,兮甲也可以收拾他们。为了纪念前面说的这些事,兮甲着人铸造了这个盘子。祝愿兮甲能活到万年,祝愿他的子孙永远保存这个盘子。

主流意见认为,兮甲就是《诗经》的主编尹吉甫,人称“中华诗祖”。这个称号实在拉风。据介绍,《诗经》里至少有两首诗跟兮甲有关。如《小雅·六月》:“六月栖栖,戎车既饬。四牡骙骙,载是常服。玁狁孔炽,我是用急。王于出征,以匡王国。”就是歌颂兮甲跟随周宣王攻打玁狁的战绩。

“书之竹帛,琢之盘盂”,古人将重要铭功记事,刻铸在青铜器上,可在宗庙中永久保存。这件兮甲盘上的铭文完美、工整,是无可争议的青铜礼器,这些铭文也成为历史研究者追溯往事、历史的时空钥匙。

这么珍贵的盘子一度流落民间,甚至被人拿进厨房使用,真是人神共愤啊,其遭遇和那个比它小七岁的“虢季子白盘”差不多一样惨了——虢季子白盘,清代于宝鸡出土后,也经历坎坷,甚至用作养马装料的马槽。

鲜于枢在杭州淘宝时,

救它于厨房

据记载,兮甲盘最早著录见于南宋《绍兴内府古器评》,藏于绍兴内府,南宋末年战乱,此盘流出,逐渐湮灭无闻。

宝珠蒙尘。最后让兮甲盘重见天日再度发出异彩的,是两个大名鼎鼎的男人。

第一个男人叫鲜于枢(1246-1302),没错,就是那个和赵孟頫齐名、书法写得也特别棒的元朝公务员。他工资不高,也没什么积蓄,方逢振在《蛟峰文集》中对鲜于枢的生活这样描述:“床头月俸无一钱,手续陆羽经二篇”。

但鲜于枢很有才华,也很擅长青铜器的收藏,有事没事就在杭州淘宝,不是现在这个马云的淘宝,看官注意,虽然它的总部也在杭州。

这一天,他到僚属李顺父的家里去,看见李顺父的家人正在拿着一个锅来煎饼。要是换作我们,可能注意力就被那个饼吸引去了,毕竟热腾腾的大饼谁不喜欢。但鲜于枢看到那个锅了,这么有才华的一个人,他就认出了那个锅是被折断了脚的传世重宝——兮甲盘。

“周伯吉父盘铭一百三十字,行台李顺甫鬻于市。家人折其足,用为饼炉。予见之乃以归予。”(鲜于枢《困学斋杂录》)

予见之乃以归予。短短七个字,读罢却让人很震撼。鲜于枢终于挽救了兮甲盘的命运。

鲜于枢一生收藏了不少重要的青铜器,并津津乐道地将它们记录在了自己的《困学斋杂录》之中——

敝家:

商父乙鼎,铭曰:“子父已。”

商州师卣,铭曰:“州师锡朋贝,具用作父丁尊举册。”

商父辛彝,铭曰:“父辛。”

周伯吉父槃,铭一百三十字。

其中的第四件器物,“周伯吉父槃”,即是兮甲盘。

陈介祺为它拓片后,

它的高仿品都卖不动了

很多时候,人走了,东西也散了。世异时移,在接下来的整个明代和清代中早期,兮甲盘并未见知名的文献记载。清或清以前保定官府曾收藏过它。有明确记载的是,到了清中后期,兮甲盘被金石名家陈介祺(1813-1884)得到了。

陈介祺是一个非常牛的金石收藏家和鉴赏家,牛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程度。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商承祚说的。商承祚在《古代彝器伪字研究》一文开头写道,陈介祺“一生收藏的铜器,不下几千件,没有一件是假的。他的论调和批评,不但高出当时同辈一筹,简直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收藏的几千件铜器居然没有一件是假的,这个放眼藏界上下五千年,估计都找不出第二位。

陈介祺得到兮甲盘后,在《簠斋金文题识》记载:“下半已缺。一百三十三字。字类石鼓,宣王时物也。鲁誓事文。出保阳官库……”。

对了,毛公鼎也在他家,藏了超过半个世纪,就是历史课本上那个毛公鼎,有500字铭文,西周青铜器中铭文之最的那个。

陈先生治学非常严谨,作为一个藏有“商周铜器、秦汉器物以及秦汉刻石、古钱、陶、瓷、砖瓦、碑揭、造像、古籍、书画等精品万件以上”的人,他并没有整天关起门来数钱,而是致力于深究每一样藏品的渊源,能记录的记录,能拓片的拓片。

这真是一个非常好的习惯,他也为兮甲盘拓片了,这个伟大的举动,对于兮甲盘日后的流转、辨伪等,功德无量。兮甲盘早在南宋就入藏宫廷,因此历代都有仿品,除了判别时代特征和工艺,能不能和陈介祺的铭文拓片对得上号,是一个重要的佐证。

靠这一招,还真的把两个“超A高仿品”给揪出来了。一个是上世纪四五十年代,日本书道博物馆收藏的,经鉴别是一件民国时期伪造的兮甲盘。上世纪80年代,香港中文大学收藏的,盘体确是周代的真品,但盘中的铭文,经比对却是后人伪作,属于“器真铭伪”。

旅美华人慧眼识宝

重金带它回国

回到陈介祺,他去世后,兮甲盘又失踪了。民国三十年(1941年),近现代著名古文字学家容庚(1894-1983)在他的《商周彝器通考》中,刊载过兮甲盘的黑白照片,成为了一代国宝最早的可靠影像记录。可惜其后多年,兮甲盘“不知所在”。

直到“2010年,一位热爱祖国传统文化、常年旅居美国的华人慧眼识珠,在美国一家小型拍卖会上发现了兮甲盘,并花重金买到了这件重器”,2014年,时任中国文物信息咨询中心资质资格认证部主任的张习武,向媒体介绍了兮甲盘现身国内的经过。当年11月,在武汉举行的中国(湖北)文化艺术品博览会上,经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数位专家鉴定,确定上述物件是真品,特别是铭文拓本,与陈介祺的原始拓本丝毫不差。

随后,就是2017年7月15日的这场拍卖盛宴了。作为春拍的姗姗来迟者,西泠印社憋了很久终于放出一个大招,这个专场创造了新的纪录。

同样是在杭州。

此时距离鲜于枢把它从厨房里解救出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七百多年。

这样的轮回,你觉得是不是很有意思?

(本文相关资料来源、西泠印社拍卖有限公司、吴镇烽《兮甲盘的流转与历史价值》、郝本性《兮甲盘的文字考》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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