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国家博物馆学术委员会副主任陈履生:
这次展览中的每一件作品,都让我们看到了关山月先生作为一个个案的一种特殊的学术意义和学术价值。他和他同时代的画家共同努力,造就了时代的高峰。而关山月先生的实际影响力可能是超乎人们想象的,因为他润物细无声的影响力对于整个地区的美术事业的发展都作出了巨大的贡献,而且不止于这个地区,影响到整个中国画坛。
展览的第一部分是“笔墨当戈”,我们挑选了五件关山月先生抗战时期的代表作,同时也是抗战时期整个中国画坛的典型代表。这些作品运用传统中国画的笔墨表现抗战的社会现实,是如此的鲜活、如此的深入,这是在20世纪30年代以来中国绘画中少有的。从来没有一个画家如此深入地用笔墨反映国家灾难的社会现实。关山月先生的这些作品既有战争史实,也描绘了战争中人民的悲伤,是可以和蒋兆和先生的《流民图》等经典作品相媲美的。在那个时代,关山月先生就能有如此的激情以及敏感的触觉,用传统中国画来表达一种全民关注的社会现实,在国画界极为罕见。
第二部分是“漫道寻真”,汇聚了关山月先生在40年代的代表作品。关山月先生与很多同时代的画家一样,经历了社会的变故之后,希望艺术能够回归到本体之中来反映心灵中的一些问题,所以,他选择了去西北写生、去敦煌临摹壁画,并为抗战进行募捐,这些构成了他40年代绘画探索的脉络。我们还可以通过关山月先生的作品,看到表现抗战将要胜利的时候,那些教授艰苦的生活。由于抗战时期很多高校,包括国立艺专等都纷纷往西南地区迁徙,在这一过程中,教授生活都很艰苦,关山月先生一如既往地利用他敏锐的触觉,用笔墨表现能够反映整个社会生活极具变化的主题。在这个主题中,我们可以看到他经过西北的艺术考察后,吸收了中国传统艺术中的很多新的内容,以至于也带来了整个绘画方式方法的变化。西北地区的那种雄浑、大气的格局已经融入到了他的绘画之中,这是一个兼收并蓄的过程,可以感受到关山月先生作品中一些细微的变化。
尽管临摹壁画和写生作品尺幅都不是很大,但细细地推敲,可以感受到他此后的作品在非常深厚的笔墨功底中蕴含着一种才情的勃发。40年代是关山月先生整个艺术探索历程的重要时期,因为只有在这个时期才奠定了他深厚的基础,如果没有去西北写生,没有去敦煌临摹,就不可能建构起他不同于过去也不同于岭南画派传统的一种新的笔墨架构。所以,“漫道寻真”这个部分所表达的就是在40年代,他寻求一种如何把新的生活方式、社会现实融进到新的笔墨之中,以建立一种新的时代笔墨语言。
第三部分,“江山多娇”所表现的是关山月先生在新中国时期的新表现,这部分的“新”主要体现在题材上,他画了很多过去没有的题材,这也是他深入到工厂、农村之后,挖掘生活的一种全新表达。这一时期的重要代表作还是1954年的《新开发的公路》,让人们为之一振的是,因为这件作品在他原有山水格局的基础上表现出了完全不同于过去新的时代气象,我们看到在丛山峻岭中千年与世隔绝的深山里修了公路,“两岸猿声啼不住”的原始生态出现了新变化。
50年代,他与傅抱石为人民大会堂创作的《江山如此多娇》,成为新中国美术史上最为著名的作品之一。《江山如此多娇》的意义可能不在于巨大的尺幅,也不在于在创作中国家领导人对这件作品的高度重视,而在于这件作品引导了对毛泽东诗意题材的美术创作在此后的发展,这是新国画不同于传统国画的重要的表现,不仅仅是因为一些笔墨风格上的差异性,更重要的是在题材内容上的可能性,因为在当时古代那种文人情态的笔墨表达已经不符合时代的要求,所以关山月经常深入到工厂、农村之中。那一时期他也画了史诗般的长卷《山村跃进图》等重要作品,这些表现生产生活的作品,有的是关山月先生深入工厂、农村尤其是具体的生产建设的工地写生的作品,这些作品同样表现出来史无前例的造型和笔墨。
这个时期的作品,给中国画改造提供了一个难得的范本,史无前例地创造一种新的绘画方式。他在传统山水的格局上,融进了和生产建设题材相关的内容。关山月先生是50年代表现生产建设题材、讴歌时代的一位重要的歌者,他的歌是时代的颂歌,他的笔墨是时代的笔墨。
第四部分是“辉光日新”。80年代以后,关山月先生作为国内著名的老画家,承担了恢复中国画历史发展的时代使命,所以,他画了很多大型的画,有许多是为国家重要的殿堂所创作,从黄河到一些具体的表现祖国壮美山河的题材,其笔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越来越老辣。这是中国绘画和西方绘画最大的区别之一。与书法密切相关的中国画,随着画家年纪的增大,渐入老境的笔墨会往越来越老辣的方向发展,因此,无论是线条、笔墨,还是水墨、色彩,他都构造了一个不同于其他的有着岭南地域特点的这样一种新的风格。他在晚年时期仍然不懈追求,他没有停止自己的脚步,他在努力去表现新的题材和新的内容。
从展览的四个部分综合起来看,能够看出中国画在20世纪发展中的一种特殊历程。关山月先生以其不懈的努力承传岭南画派的传统,并有所发展,从而奠定了他在20世纪中国美术史的一种独特的地位。
(陈履生口述,记者梁志钦整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