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骨头能看出饮食文化和习俗
骨头能告诉我们什么呢?
李法军说,通过实验室考古,从骨头中能看到古人的生死观。李法军介绍,比如广西甑皮岩、广东鲤鱼墩等遗址中都有屈肢葬,且这些不同区域的遗址墓葬中都有大大小小的石块,但摆放位置不定,这可能是一种空间管理形式。李法军说,通过对骨头的研究,能知道在古代这些个体的差异和两性分工。他进一步解释,这一研究是基于骨骼生物力学,男性肢骨的下肢运动强度高于上肢,女性则相反,这说明他们存在职业上的差异。男性可能多从事与奔跑等相关的工作,而女性则多从事搬运等相关工作。
通过一块骨头,也能了解古时候人们的饮食文化。他说,华南地区人群的牙齿磨耗的水平和程度具有很强的差异性。特别是与之相关的龋齿性发病率,一般认为,龋齿性发病率和农业相关。曾有学者撰文提到,水稻的致龋率是非常低的。从农业发展程度来看,华南地区人群的龋齿率应该是比较低,但研究结果发现,他们的龋齿发病率比较高。那么出现这一现象的成因是什么?值得注意的是,在史前时期,除了食用块茎类食物,甘蔗也是必须关注的作物,因为甘蔗的致龋性很高。
另外,通过一块骨头还能了解到那个时期的人群特定习俗。李法军举例说,在西江区域,屈肢葬习俗和不拔牙的习俗长期保留下来。而在珠江流域,仰身直肢葬和拔牙的习俗是比较稳定的,但两个地区有时代差异。华南地区屈肢葬习俗从新石器时代早期就保存了下来,而在珠江三角洲以及以东的地区,这种习俗逐渐退出历史舞台,仰身直肢葬和拔牙的习俗可能是山东大汶口文化沿着东南沿海进入这一地区的。
南岛语族的起源与扩散问题是当今国际学术最为热点的论题之一。一段时间以来,李法军和他的团队一直在做关于南岛语族起源和扩散的问题。
高更笔下散发着太阳般光彩的塔希提少女、新西兰北岛上的毛利土著、夏威夷沙滩上跳着草裙舞的美丽姑娘,这些相隔万里、看似毫无关联的人却属于同一个神秘族群——南岛语族,他们有着共同的祖先和共同的故乡。那么,他们的祖先是谁?他们的故乡又在哪里?李法军介绍,现在国际上有许多研究表明,南岛语族的发源地可能是中国台湾,或是福建,李法军也在这项研究上付出了自己的心血。华南地区是连接东北亚地区和东南亚地区的枢纽,是研究南岛语族起源与扩散的核心区域。自2004年以来,李法军开始将其研究的重心由北方地区转移到华南和东南亚地区。十余年来,他先后完成了对东南沿海诸省史前遗址所出土人骨的考察和研究。对出土与广东和广西的诸多史前人类遗骸进行了持续性的多学科的综合研究。2013年,其研究团队在国际知名的考古学杂志《古物》上首次提出了有关华南史前时期文化传统变迁的“华南线”假说。这一假说为进一步探讨南岛语族起源与扩散问题提出了新的研究思路和方向。
2017年11月,“中国东南及环太平洋地区史前考古国际学术研讨会”在福建将乐召开。作为26位主题报告者之一,李法军报告了他的团队近年来在有关史前时期人类埋葬习俗和生死观的思考,进一步丰富了有关“华南线”假说的内涵。作为一个“骨语者”,与遗骸对话,复原史前时期人类的生命过程,进而探讨史前时期人群的起源、流动与扩散,仍是他今后持之以恒所追求的目标。
从头骨获取多种信息帮助警方破案
在旁人眼中,“天天对着一堆骨头能有多大出息?”李法军不以为然。他认为,任何一件事,做到极致,必有用武之地。
几年前,一位长者给李法军寄来一封信,诉说了他近六年来在故乡寻找母亲坟冢的坎坷经历。长者的母亲在他7岁时患病身故,11岁时他便随父亲移居他地。由于离开较久等种种原因,如今长者不能确定家族墓地中哪一座是母亲的坟冢。多年来,他都未能将母亲的坟冢迁出与父亲并葬,成了他的一块心病,如今希望能得到李法军的帮助。
见此信后,李法军决定尽自己所能完成长者的夙愿。李法军来到长者在浙江上虞的老家,采用髋骨性别判定方法DSP法来寻找线索。这种方式是通过对世界各地3313个现代人个体的研究基础上,计算出了性别差异的判别程式,并制作成专门的判别软件。李法军入棺木中取骨,通过分析判断,其中一座墓中取出的遗骸结果基本符合长者母亲生前的身体特征,而其他几座坟茔不是合葬便是有主或者是年老个体。长者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李法军的主业是体质人类学,而法医人类学本是体质人类学的一个分支学科,二者在对人类性别、年龄和身高的判定方法上是非常一致的。这是李法军在实践运用中应用得最多的一部分。工作之余,李法军有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协助各地公安机关破案。李法军说,因为涉及案情以及有些案件还在侦破中,他不便细说。
记得有一年北方某座城市的公安部门找到他,这个案件中只有一个人头。“通过这个人头,我们可以获得很多信息,首先可以判定她是女性,身高在1.6米左右,牙齿是否有疾病,头发有没有染色,是哪个区域的人等。”李法军说,有了这些信息后,警方就能更快地找到尸源,确认身份,加快破案。
有一年,南方某省警方在某地区发现了同样只有头骨的凶杀案现场。李法军和该省公安厅的法医一起,通过对头骨研究和面部复原,不仅模拟出了受害人的样貌照片,还给出了基本范围信息:女性,年龄在15岁左右,来自黄河中下游地区。最终,警方在中原的某小县城,通过照片比对,发现了这名13岁的失踪女孩,随后案件告破。
李法军常常以“学以致用”来鞭策自己,以“教学相长”来引领自己,以“中西贯通”来强化自己。他觉得,一个人只有对知识抱有敬畏感,才不会亵渎它;只有对他人持以宽容,自己才会平静。美满幸福的生活与不断进取的事业对他而言都是不可或缺的,都是他终生努力追求的“完美境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