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族入关后,清朝各代皇帝为保持本族特质,积极提倡“国语骑射”。康熙、乾隆诸帝更是身体力行,统领八旗官兵远赴塞外,在木兰围场中大举围猎,以期提高满洲贵青的骑射技能。训练有素的猎犬成为清代骑射活动的主要伙伴,而到了清代中晚期宫廷中爱犬、养犬之风深深影响到整个清代上流社会。到后期,助力骑射的神犬更慢慢成为宫廷贵族的宠物和阿哥、格格们的玩伴,爱犬从出现在运动的场面转移到了宫廷养尊处优的安乐生活场面中。
■收藏周刊记者 梁志钦
曾设有固定的“鹰狗处”
东华门内长街设有狗房
据《啸亭续录》记载,为了更好配合皇帝秋狝行猎,在清宫东华门内长街,曾设有固定的“鹰狗处”:“设总统二人,以侍卫兼之,豢饲御前鹰狗,以备蒐狝之用。其牧人皆以世家子弟充之,许其蟒袍纬帽,为执事人中之品最高者。”
除帝王外,久住京城的满蒙贵族也时常带着训练有素的猎犬三五成群地赶赴京郊或口外、关外围场,驾鹰驱犬举行射猎活动,一方面丰富生活,另一方面则可彰显王公贵胄的赫赫武功。资料显示,紫禁城东华门内长街设有狗房,作为内廷养狗之所,有屋十九间,后迁至东安门内长房。狗房性质较为特殊,其内部结构不载于官书。笔者推测应有两套平行的管理系统,其一是侍卫处及八旗,狗房以侍卫管理,其下有拜唐阿(满语,无品级职差人),均以大臣子弟充任;其二是内务府,有狗房首领太监两名(八品)、太监十名。档案中所见的“外狗房”和“内狗房”当即对应这两套系统,但其权责如何划分尚不清楚。犬只的喂养,内务府同样有详细规定,成年犬系“每日喂熟羊肠十两,半生老白米饭”,狗崽减半;内狗房之犬在内廷由太监喂养,外狗房之犬则交拜唐阿领回各家,由庆丰司折价给予银两买肉喂养。
清中期以后,描绘王公贝勒野外射猎的绘画作品有所增多,而其中不乏一些真实刻画满蒙贵族带着猎犬射猎的场面。如故宫博物院收藏有一件清人绵亿创作的《猎骑图册》,该图册对清朝贵族驱赶猎犬射猎之事加以描绘,场景生动逼真。
清代中晚期宫廷中爱犬之风
深深影响到整个清代上流社会
清朝晚期,皇帝、后妃和王公贵族贪图安逸、追求享乐之风日盛,宫廷之中虽然仍循旧制对犬类十分敬重,但也时常将其作为宠物豢养。后妃及皇子、公主所宠爱的犬类也以小型的观赏犬为主,一时间宫中名犬盛行。清晚期的宫廷绘画《喜溢秋庭图》中,即描绘了宫内饲养的数条宠物犬。这幅现藏故宫博物院的清代宫廷绘画,绘写秋高气爽之日,道光皇帝与数位后妃、幼子及公主在花园里游赏嬉戏的欢娱场面。画面中凉亭台阶之上,一位皇子和一位公主面对脚下的两只打闹的哈巴狗伸臂助威;亭下台阶前的雨路上,一位妃子手牵一皇子,正要领往皇帝身边,而该皇子则回身欲跑似要去逗弄直立而起的小狗,其稚气贪玩形象跃然纸上。从《喜溢秋庭图》中所绘三只宫廷小犬看,此时宫内养犬之风已颇流行,各类珍贵名犬已是孩子们最好的玩伴。清代中晚期宫廷中爱犬、养犬之风深深影响到整个清代上流社会。另据一幅现藏美国纳尔逊博物馆的清宫绘画《乐园教母图》来看,画中央一位身着蓝色旗袍的贵妇,身边除有几位服侍的婢女外,还散布着各类珍禽瑞兽,其中就有一只黑白相间的小型宠物犬。
以上这些鲜活生动的各类名犬,不仅逼真可爱,使整个画面增添生活气息,亦反映出此时社会上养犬之风十分兴盛。满族的神犬已然降低身段,成为宫廷贵族的宠物和阿哥、格格们的玩伴。清朝光绪年间刊印的《点石斋画报》曾刊有一幅插图,图中恭亲王在自己王府中过着养尊处优的安乐生活,一面享受鼻烟和香茗,一面轻抚名贵的爱犬,神情怡然。
有清一朝,宫廷之内及王公贵族之家开始盛行养犬之风。当时,曾有众多藩王、朝臣、近侍等向皇上进贡各类名犬,以此讨好皇帝。
清宫绘画中的名犬
乾隆时期内庭驯养百余只猎犬,专供狩猎使用。其来源主要是进贡。从艾启蒙所绘《十骏犬图》可以提供一个观察的侧面,该图描绘了高宗最为钟爱的十条猎犬。至乾隆中后期,清朝逐渐与中亚各国建立了密切的贸易联系,帕米尔以西诸国亦成为乾隆朝内廷养犬的一个重要来源。
当时,一些服务于内廷的西方传教士画家为迎合宫中趣味,利用其擅长的绘画技能,奉旨创作出一批宫廷名犬画作,形成清宫绘画中较为独特的画种。至今,保存于世的著名清宫犬类藏画即有:收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的郎世宁作《十骏犬图》(十幅)及设色《花底仙龙图》;收藏于故宫博物院的艾启蒙作《十骏犬图》(十开);收藏于沈阳故宫博物院的郎世宁作设色《竹荫西狑图》和收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同一题材的油画作品等。这些清宫画家创作的犬类主题绘画均用笔精湛、构图优美、刻画细腻,具有十分重要的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为我们欣赏和研究清朝宫廷艺术及清宫贵族生活提供了实物依据。
这批以各类猎犬为主题的清宫画作,均是采用中西画法结合的形式,推陈出新,兼收并蓄。有的甚至是传教士画家和满、汉画家合绘的作品,如一些作品中的名犬为郎世宁或艾启蒙创作,衬景的山水、坡石、树木、花草等是由中国画家补景。
《竹荫西狑图》背后的故事
允祥助力胤禛登基
雍正赠其猎犬画作
在沈阳故宫博物院中珍藏着一幅郎世宁创作的巨幅画作《竹荫西狑图》。该画绘制精美,尺幅巨大,远远超出同时期一般的书画作品,因而成为沈阳故宫博物院的十件“镇馆之宝”之一。此画为绢本设色,画中精心描绘一只西洋猎犬和众多饱含寓意的植物。画左侧为两竿翠竹,交错而上,竹枝间缠绕苦瓜藤,绿叶青青。竹枝和苦瓜之下,为一只黑白相间的高大猎犬,肢体修健,小首长吻,目光炯炯。全图以西洋静物写生法作画,精雕细琢,向背鲜明,反映出传教士画家郎世宁杰出的绘画功力。画幅右下侧斜坡之上,用细笔小楷题写“臣郎世宁恭绘”。
令人奇怪的是,这幅出自清宫名家郎世宁之手的稀世珍品上,并未加盖清代乾隆皇帝的玺印和任何清宫鉴藏章,而仅在画面右上角处孤零零地单钤一方“怡亲王宝”,完全有悖于常见的郎世宁传世画作。
那么,这个在画作上钤盖印章的怡亲王是何许人也?此位怡亲王,即世人熟知的“十三阿哥”允祥,他在康熙晚期诸皇子争位中力挺雍亲王胤禛,最终使其登上皇帝大位,因此备受雍正帝的器重与爱惜。当宫廷画师郎世宁绘制完成《竹荫西狑图》后,雍正皇帝十分喜爱画中这只充满灵性、力量,表情又非常温和的猎犬,即将它亲赐给十三弟允祥。其目的之一是将精美的宫廷画作赏赐给十三弟,以此显示对他的恩宠;其二则应是以这种方式委婉地予以警策,借物喻人,以画面中这条温顺忠诚的猎犬来提醒允祥,一定要保持一贯的忠心与恭敬,以避免为自己惹来祸患。
特别有趣的是,郎世宁创作的这件《竹荫西狑图》,目前共有两个版本存世,一件为保存于沈阳故宫博物院的绢本国画,另一件则是珍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的大幅油画。经考查,这两件画作均为郎氏真迹。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盖因清代宫廷绘画往往有正本、稿本的区别,即宫廷画家在创作大型画作之前,为取得皇帝的满意,通常要先绘制一件相对简略的稿本,以进呈皇帝亲自审定,此即所谓“成稿预览”,待皇上审核批准之后,再精心创作正本画作。
(部分内容参考《“十骏犬”清代宫廷的另类“宠物”》《清艾启蒙《十骏犬图》册及清官犬图综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