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受伤错过了北京奥运会,但却成为最有前途的水手
“其实大部分人都看不到风,可是我都能感觉得到风从哪里来,大概再过几秒钟能到我这里。”
陈锦浩是广东潮汕人,在深圳长大。小阿浩第一次看到帆船的情形和上周在南沙游艇会围观沃帆赛的人们差不多,“我10岁的时候放学回家,在海边看到有帆船比赛,我就觉得好酷,一定要去试一下。我就问他们这个是什么东西啊?他们有些运动员会告诉我,更多的人跟我说‘你去找教练,我们刚比完赛顾不过来’。然后那个教练告诉我,可以报名参加夏令营。”陈锦浩说,那个夏令营其实是深圳队的一次选拔。就在那年,陈锦浩正式进入深圳帆船队。
“因为我小时候比较好动,学习成绩也不是太好。家里因为是潮汕人,就说读书读不好那么就去做生意吧。但我其实从小就不愿意去做生意,从小就觉得年轻人应该去尝试各种不一样的东西,才能找到自己将来想走的路,而不是去走别人给你选的路。”陈锦浩说。
目标明确,陈锦浩的帆船路却并不是一帆风顺。2008年,陈锦浩因为受伤错过了北京奥运会,之后同样因为伤病退役。“国内的运动员体制不一样,我们在训练的时候放弃了很多上课的时间,文化知识很少。所以退役的时候我也很迷茫,我就想,我将来可以干嘛?当时网上很多消息,退役运动员在地铁卖奖牌啊,去当工人啊……”陈锦浩告诉记者,退役之后,家人曾经希望他回来跟家里人一起做生意。“我说不行,”陈锦浩说,“我自己的路我要自己走,你给我一年时间自己去闯社会,我也不需要你们帮忙。从运动队我就学会了一件事情就是独立,什么事情我都认为只要自己努力就一定可以的。我跟家人约定,再给自己一年时间。”
这一年,陈锦浩去过工地打工、挑过水泥,也当过餐厅服务员,“我发现其实每当我遇到问题的时候,我还是会习惯去海边,去享受一下海风,听听海浪的声音。其实大部分人都看不到风,可是我都能感觉得到风从哪里来,大概再过几秒钟能到我这里。”陈锦浩说,“而那一年打工的生活,让我感觉自己像一个时钟一样,到点就上班,到点就下班,没有目标,没有挑战。但是我喜欢挑战,我喜欢目标,帆船比赛会给我目标,有了目标我就会非常努力地去做到最好。”
有了决定,那就放手去做。后来,深圳队的黄仪绍教练带着陈锦浩接触了大帆船。2010年,陈锦浩又幸运地遇到了庞辉,“他是最热心的帆船人,也是亚洲帆船的教父。”陈锦浩这样介绍庞辉,“第一次看到他的船队的时候,我就想我要是能在这个船队比赛该有多好。刚好他们在改装船,我就在旁边帮忙。几次帮忙打下手之后,船也弄好了,庞先生就说那你就跟我们一起去比赛吧!比赛结束,他就邀请我加入他的船队了。”
小帆船和大帆船太不一样了,一个是竞技,另一个真是受罪
“我是一个目标很明确的人,我宁愿把我的休息时间全都拿出来去参加提升我技能的训练或者课程”
16岁之前,陈锦浩是为奥运会培养的专业运动员。奥运会的帆船项目是近岸比赛,运动员要做的是“更快、更高、更强”。其实奥运会之外,还有很多的职业帆船赛事,比如几位职业水手驾驶着大帆船出海二十多天的航程,就是离岸大帆船比赛,他们去到的很多地方可能连直升机都难以抵达。,运动员除了要“更快、更高、更强”,还需要保证自己和队友甚至是对手的生命安全——当远航船队在海上遭遇危险时,距离最近的往往只有对手。
阿浩通过2014年东风队对中国船员的海选,成为沃尔沃环球帆船赛的一员。“其实参加选拔之前一个星期我还在泰国参加比赛,跟庞辉先生的自力队一起,脚底还受了伤,贴了很多止血胶布去参加选拔的。选拔当中还有很多跑步的环节,跑完脚底都是血。说起来好像很轻松,但其实过程很辛苦。”陈锦浩说,复试之后的那次选拔训练非常极限,是36个小时的全方位测试。“简单来说,就好比刚跑完一个百米冲刺,然后就叫你去拼图,之后再让你跑一个十公里。十公里跑完腿‘废’了之后,就测试手臂力量,手‘废’了之后就测试腰部力量。腰也‘废’了之后呢?那就测试脑力。脑力测试之后又开始测试体能。模拟在远航当中可能遇到的极限,这个选拔考验每个人全方位的能力”。
远航的苦,很多人都不陌生了——吃的是航天员和登山队员食用的真空包装压缩食品,水烧开之后泡几分钟,就像浓粥一样,不过永远不能超过半碗,因为船上一直在晃,这样才不会洒出来。比如睡觉时也必须保持肌肉紧张,你不知道下一个扎浪过来,自己会不会被撞得鼻青脸肿。而这样的睡眠,每天也就只有三、四个小时而已……
记者问陈锦浩,沃帆赛赛程这么密集,每一个赛段都不轻松,你上岸之后会不会想,“我再也不要上船了”?
“不不不,我总是想尽快利用这段时间恢复好自己,好准备下一站的比赛。这么不容易来参加比赛,我们目标就是冠军。我是一个目标很明确的人,我宁愿把我的休息时间全都拿出来去参加训练。当船队再回来的时候,我就可以说‘我准备好了,只要你们准备好了,我们就可以马上一起去战斗’。我参加比赛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赢,只有冠军是最吸引人的。”听到陈锦浩的回答,记者方才明白东风队船长夏尔的话,夏尔评价陈锦浩内心拥有强劲的、不间断的动力,驱使着他不停地进步。夏尔甚至判断,陈锦浩将来很有希望成为沃尔沃环球帆船赛的第一名中国船长。
事实上,阿浩正在向这个方向努力。这一次参加沃帆赛的东风队里高手云集,其中一位来自法国的值班船长杰瑞米·贝尤,就曾经完成过旺代单人环球航行,还拿到了季军。“完成这个比赛的人数,比登上月球的还少。”阿浩说,杰瑞米的性格跟自己很像,两人也是很好的朋友,“很多时候喜欢独处,喜欢自己思考。杰瑞米是我的目标,我跟他说过,‘你要小心哦,将来的某一天我会在赛场上把你打败。’”
可怕的意志力!更可怕的是,阿浩可以凭着这份意志力治好晕船!
“我从上一届沃帆赛就没有晕过船,一直到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会晕船——当你觉得难受的时候,越去想就会越难受,我如果难受了我就不停地找事情做,不停地检查不停地准备。想办法不去想这个晕船事情,分散注意力。”陈锦浩说。
谁说水手都是糙汉子?陈锦浩最大爱好就是教小朋友
“我总结的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但是来学帆船之后,他们就会知道,这些在岸上有用的招数,到了海里其实是没用的。”
陈锦浩的微信头像是一个孩子坐在自己肩上“骑高高”的背影。这个孩子是陈锦浩的第一个学生。1月,沃尔沃环球帆船赛停靠香港的时候,这位小水手是东风队水手游行的领队,举着东风队的牌子带领水手们走下船。
陈锦浩说,上一届沃帆赛期间,自己就有一个想教小孩子玩帆船的想法,2016年建起了自己的帆船俱乐部。在帆船迷里有个“冷面水手”外号的陈锦浩,业余爱好倒是非常的反差萌。“我喜欢音乐,喜欢唱歌,偶尔哼哼唧唧。我喜欢教小朋友,看到他们想学,我也喜欢教他们。每次看到他们很自豪地跑过来说‘我做到了’、‘我进步了’,那个感觉对我来说就是特别棒的。”陈锦浩说,包括自己在跑沃帆赛的时候,遇到了困难就总喜欢付出多一点,遇到自己的极限时总是能再坚持一下,背后的动力也来自于他的学生们。
“孩子们也会面临跟我一样的问题。但是我希望我可以用行动告诉他们,他们的老师一次都没有想过放弃。我希望可以影响到孩子们,当他们遇到同样问题的时候,他们也会选择坚持。”陈锦浩说。
到现在,陈锦浩也算是小有经验的帆船教练了,他的俱乐部会先在教室教授一些基础知识,给孩子们穿好最专业的救生装备之后,再由教练带着出海。陈锦浩笑着说,在陆地上一个个都是宝贝,到了海上,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现在孩子们的条件越来越好,难免会娇气一点。我总结的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但是来学帆船之后,他们就会知道,这些在岸上有用的招数,到了海里其实是没用的。教练只会教你怎么去正确使用帆船,最终你必须要学会独立思考,而不是放弃或者逃避。他们会知道,蛮力和发脾气都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因为蛮力和发脾气是不会让船走的。你要想让船上岸,必须要分析海里面的风、浪、水流、潮汐等等的情况。”阿浩说,他希望帆船运动能够改变孩子们的一生,因为帆船曾经改变了他自己。
最直观的,“现在小朋友洗澡最少磨蹭半小时,我的学生洗澡10分钟必须搞定,”陈锦浩说,这是他对学生的要求,“这10分钟还包括了洗船,洗衣服、洗装备。”
现在,在陈锦浩俱乐部长期训练的孩子大概有200人左右,现在国内的青少年帆船赛也很多,2017年,陈锦浩自己也办了一个广东省最大的OP国际帆船赛,一百多条小OP帆船在海上竞技,陈锦浩笑着说,“小孩子的船很可爱,就像一些小浴缸漂在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