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欣慰的是,救出了20多个人;最遗憾的是,只救出了20多个人……”十年前,深圳边防七支队作为驻粤部队的代表之一,几乎是最快出现在四川地震灾区救援的部队之一,时任深圳边防七支队副参谋长的孙满元和二大队副教导员罗小中回忆起十年前的这场生死救援,仍语气沉重。

■采写:新快报记者 黄琼 通讯员 彭凯 陈阳红 ■通讯员供图

众人接力抱出18岁被困少女

孙满元是当天午后在电视上看到新闻播报的,感觉有可能要出任务,当天下班和战友们打过招呼,让大家早早回家待命。电话果然在深夜来临。他连夜开车赶回单位,途中致电罗小中等几名骨干,迅速集结精锐部队,制定作战方案。

另一厢,罗小中正在单位值班,点上人手,直接拿上装备就出发了,到了机场起飞之前,才想到跟妻子打个电话说一声。

专机、大巴、急行军,成都市、德阳市、绵竹县、汉旺镇……几经周折,近200人的精锐部队于地震次日下午抵达汉旺镇灾情最为严重的东汽中学,其中就包括了孙满元和罗小中。

刚到东汽中学不久,罗小中就发现了杨柳。这个高二的女孩子当年才18岁,她被卡在三楼楼梯的拐角处,一块水泥楼板斜压下来,正好把双腿膝下的部分压断,完全动弹不得……因杨柳所处的位置太靠里侧、太复杂,如果吊起她腿上的水泥梁柱,整栋大楼可能会瞬间再次崩塌,不但救不了她,还会威胁到被压在瓦砾下的其他幸存者的生命,甚至整个营救工作。

罗小中耐心地安抚了杨柳,可怜的女孩得知了自己身处的险境,咬咬牙使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知道了,快点,我疼……”

为了赢得抢救时间,孙满元、罗小中等迅速制定救援方案:一方面做好营救的前期准备,一方面又加紧对其他幸存者的抢救工作。从发现小杨柳后的几十个小时的时间里,现场救援官兵对其进行了不间断照顾,以及心理疏导,让她树立生还的信心。

经过漫长的20多个小时的等待,救援的时机终于到来。考虑到现场大楼的危险情况,救援官兵最后研究决定,现场截肢将杨柳安全救出。

由于杨柳所处的里侧位置较低,救援官兵和医生需要从乱石堆上爬过去,再轻轻地下探到杨柳身边,全过程必须极为小心。而周边,两边的墙体尚未倒塌,但上面的预制板等已经纷纷脱落,伴随着阵阵余震像面条一样在空气中摆动着,稍有不慎,现场就会垮塌!

广东边防总队医院两位外科博士医生邓志云、王建云主动请缨,带齐手术刀、手术锯等器具,和4名救援官兵轻轻猫进去,钻到杨柳身边。冒着危楼时刻倒塌的危险,来到楼梯的拐角处,一边鼓励她,一边为她手术。

此时的杨柳早已意识模糊,她半痛半醒强忍着配合手术的进行,而一旁的罗小中则紧张地环视现场,脑中飞快思索着,如何应对余震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一旦引发塌陷,如何进行二次救援……

手术紧张地进行……越到后面,余震越厉害,废墟的振幅也更剧烈。孙满元紧张地看着队员们,一个个轻轻地传递着,把杨柳托出废墟,这边罗小中接过杨柳,就迅速爬了出来,将她送上了担架,大家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罗小中记不清自己救了多少人。而最终能将救援队伍完完好好地带回深圳,让孙满元欣慰不已。

生命如此渺小,何必计较太多

从灾区回来后,因为在灾区救援的突出表现,孙满元和罗小中双双被公安部记一等功。

抗震救灾第二年孙满元就去了西藏,回到深圳后不久又调任湛江,2年后又调到深圳边防支队。而与其同龄的罗小中,从四川回来后不久,便调任阳江边防支队,2013年转业到深圳市国土规划局,如今,他所从事的正是关于城市地质灾害的防治工作。

但让孙满元感动的是,在深圳吃饭时,只要听说他曾到四川抗震救灾,在场的四川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会端着酒杯过来致谢。

“生命真是太渺小了,经历过四川的这一切,真的觉得很多东西不必再计较。”从那以后,对于事业升迁、各种挫折,孙满元都看得很淡,“平常心吧。”倒是和那帮出生入死的战友,大家结下了更为坚固的友情,“每年‘5·12’前后都会聚一聚,回忆一下当时惊心动魄的时刻。”

至于罗小中,回到深圳后非常感慨:“生命太脆弱了。” 再后来的他,变得更加真诚了:“生死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要藏着掖着的呢?”

当年的她成了自己的“圈友”

因为多年辗转,孙满元、罗小中和曾经生死奋战的四川震区并无后续联系,“当年救起来的人,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是什么。”唯一知道的就是杨柳。

对于杨柳,当时亲手将她从废墟中抱出来的罗小中,有很深的感情。他记得自己到达当天就发现了这个被困的姑娘,但苦于一直没有有效的办法将她救出。

如果当时早一点把她救出来,是不是她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明知当时已经做了最好的决定,但罗小中还是不能原谅自己,如果有如果该多好啊。

后来,罗小中还专门和妻子去看望了杨柳,却也说不出更多的话。完成近一年的后续治疗后,杨柳回到了四川老家,后来还辗转找到了罗小中的微信,两人成了好友,逢年过节也会相互问候。最近几年,杨柳也有几次回深圳访友,但都因他在外地工作而未能会面。

这些年,随着时间的推移,罗小中心中也释然了许多。在微信中,他发现杨柳也慢慢变得阳光了,开始了新的生活,“她会分享一些生活中的小美好,看了很开心。”

最近,他特地请了假,打算趁这几天到当年抗震救灾过的地方去看看,也看看多年“圈友”杨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