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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绍城:画好大写意不在于笔墨而在立意
日期:[2018-06-10]  版次:[A15]   版名:[收藏周刊·封面]   字体:【
张绍城 广州画院原院长

■徐渭 三友图轴 南京博物院藏

■八大山人 牡丹竹石图 南京博物院藏

■吴昌硕 墨梅图轴

“大写意并非简单的用笔问题,而是一种关乎文化涵养的问题”

有关大写意绘画的话题,日前又引起了行内关注,广州画院原院长张绍城日前接受收藏周刊记者专访时,对大写意的发展脉络进行了梳理,提出了画好大写意绘画的关键因素。他认为,决定画面格调高低的应该是意念,而不是技术。他表示:“大写意并非简单的用笔问题,而是关乎一种文化涵养,文化内涵的问题。如果没有了后者,就不是大写意,而是粗率。”

■收藏周刊记者 梁志钦

决定画面格调高低的应该是意念

收藏周刊:我们可以怎样梳理大写意绘画的脉络?

张绍城:如果不计人物、山水,单从花鸟题材来算,从明代徐渭开始,大写意花鸟开始成熟,甚至是一个高峰。徐渭之前的梁楷,有大写意的倾向,但比较完整地实践,就应该是从徐渭开始。但是大写意的理论则比实践要早得多,北宋时期苏东坡就提出过大写意的理论,他说绘画不应该追求形似。苏东坡提出这个观点的时候,他的作品已经有大写意倾向,那幅画就是一棵树和一块石头。那棵树是纽纹且弯曲的。这体现了他对人生哲学的理解。因为庄子就有文章写到,“树不成材,所以长寿。”因为在树林里,那些又直又大的早就会被人砍伐。纽纹且弯曲的树就是留到最后的。所以,这个观点正是老庄哲学的缩影。我想,苏东坡画这样的画,也是受老庄影响。

收藏周刊:您认为他画得如何?

张绍城:其实他应该也是底气不足的,毕竟他缺少绘画基本功,缺少中国画必要的用笔或者构图的知识,因此,他的画并没有多少笔墨变化。但他的立意绝对是高手。他说的“不求形似”,虽说形似不是目的,但不能作简单的理解,而是要重视立意。决定画面格调高低的应该是意念,而不是技术。所以,为什么会说大写意的理论是从苏东坡开始?他的观点就交代了大写意绘画的目的。大写意不等于乱画,很多人曲解了大写意的意思。

徐渭的画证明了立意是首位

收藏周刊:北宋的绘画主流是工笔?

张绍城:没错,哪怕从苏东坡之后,到宋徽宗时期,都是画在绢上的工笔画为主流。那时候的绘画风格大多是比较严谨的。直到南宋,逐渐出现写意水墨倾向的作品。元朝则慢慢从以绢作画过渡到纸上作画。从“熟转到生”,是一个漫长的演变过程。

虽然苏东坡很早就提出大写意的理论,但一直未有人实践证明。直到几百年后的徐渭,他直接用大笔大墨,非常简练,但他的实践也并未成为当时的主流,那时候的主流还是倾向“状物”的,画得精致细腻,比较讲究技术。但徐渭的画证明了“立意是首位”,比如他画的葡萄,他的葡萄画得很简单,果实、藤叶都很简率,水墨淋漓。

收藏周刊:徐渭之后,大写意花鸟有什么发展?

张绍城:经过徐渭之后,有八大山人,后来清末民初有吴昌硕,尤其是后者,写意技术开始全面落实,包括用色用墨之间的关系,吴昌硕的做法是笔沾了颜色后再点墨,直接画了之后就使得颜色十分丰富,甚至有时候用洗笔的水来混颜色,使得整个画面的风格十分简率,跟工笔画拉开了很大距离。

画家不能埋头苦画,还需要多读书

收藏周刊:主要体现在哪些画上?

张绍城:吴昌硕笔下的牡丹是十分简单的。而广东地区画牡丹花最受欢迎的应该是陈永康,他的牡丹花曾在洛阳的牡丹花(题材)比赛中获奖,并且印在了洛阳牡丹画展的封面上。他的牡丹很有层次,而且很有立体感。如果把吴昌硕的牡丹跟他的相比,一般人可能会认为陈永康的更美。但为什么吴昌硕是吴昌硕?他这么简单的牡丹画到底有什么玄妙?某画家的牡丹画得很工细,但他可能忘记了,评价一幅牡丹画的高低,不单单只是看牡丹本身的描画。

吴昌硕高明的地方,是他笔下的牡丹只是一个局部,他还有其他元素搭配,包括题字、诗歌、篆刻等。他画面的立意就通过诗歌来点题。立意是整张画的灵魂。如果立意没有诗词的引导,画面的文化素质就会下跌。因此,大写意并非简单的用笔问题,而是一种关乎文化涵养,文化内涵的问题。如果没有了后者,就不是大写意,而是粗率。

收藏周刊:立意决定了格调的高低?

张绍城:对,无论是大写意、小写意还是工笔,都需要立意。立意的高低是创作战略问题。立意好,是一种文化积累的体现。因此,画家不能埋头苦画,还需要多读书。平时要积累文学、诗歌、哲学等方面的知识。通过艺术上的立意,表达自己对人生的思考。

目前“求形似”仍然是主流

收藏周刊:还有谁的写意绘画值得一提的?

张绍城:比如黄冕画的梅花,“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立意就很高。他应该是第一个用黑色来画红色梅的画家,他是以黑当红,意思是不要管这些颜色好不好看,他是故意把现实的颜色去掉,用墨色表示,就是不要红色的鲜艳,只需要留得住清气。文人追求清气,不要用俗气,这就是最有代表的作品。

收藏周刊:大写意绘画发展的高峰出现在什么时候?

张绍城:徐渭本来就是一座高峰,八大山人、吴昌硕也是。徐渭之前,黄冕算是小写意,整个元朝是工笔画向写意画过渡的时期,所以那时候主要是小写意。宋代也有梁楷,是写意人物画的代表。虽然“写意理论”在苏东坡那时就提出,但经历了漫长的探索,现在虽然很多人都基本接受他的观点。但由于碍于某些现实的目的,只是一味千方百计去讨好观众。目前来讲,“求形似”仍然是主流。

我认为大写意绘画,不管是花鸟还是山水人物,是进一步接近中国画的现代意识。中国画随着社会的现代化,势必要一步步走向现代。这种现代跟西方的不同,这是一种带有中国特点的现代。这对于目前的画家来讲,是一个重要的课题,如何走出一条现代中国画的路,我认为大写意是一个值得一试的办法。

大写意是广东画坛一个薄弱环节

收藏周刊:吴昌硕之后,还有哪些大写意画家?

张绍城:吴昌硕直接“引导”了齐白石。齐白石在吴昌硕的基础上吸收了民间题材的美感。所以这种大写意更有中国特色,比如他画的牡丹,用了很绿的颜色。吴昌硕的画面很协调,齐白石的画面则不太协调,大红大绿,本来这种颜色是文人画所忌,因为民间绘画喜欢大红大绿。但可以说,齐白石之后,还没有人能超越他。

收藏周刊:我们可以如何梳理岭南绘画的大写意风格?

张绍城:明代苏六朋的人物画有写意倾向,之后的高剑父也算。但其他主要是“写实”风格。例如居廉居巢的花鸟画,是“写实”为主。高剑父吸收了日本南画的画法。他的艺术思想也是传达其人生的思想,把画画当作传达思想的工具。此后,可以说,大写意是广东画坛一个薄弱的环节。要画好大写意,难度比较高,广东也有画家持续做了相关的努力,但具体成果还有待检验。

收藏周刊:您说的难度是指笔墨吗?

张绍城:笔墨是画家控制毛笔和水分的能力,但要画好大写意,问题不在于笔墨,而是立意。比如李白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他并没有很难、很深的词,每一个字,几乎小学生都会读。但他能营造出一种“孤独”“凄凉”的意境,这水平就高,绘画也是一样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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