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栏语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奋斗,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担当。

新时代,为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奋斗者们在自己的岗位上全情奉献,体现了时代的担当,践行了热切的爱国情怀。

2019年是新中国成立70周年。即日起,新快报开设《爱国情 奋斗者》专栏,讲述各行各业中为祖国建设发展矢志奋斗的典型人物的壮志豪情和追梦故事,敬请关注。

采访院士罗锡文的当天,凌晨2时他才回到广州的家,一早赶到广东省科技厅作了一份报告,中午坐车两小时赶到开平,为广东水稻机械化种植大会讲了1小时的课,拨冗接受采访后,马不停蹄又去赶飞机,飞武汉。这样的日程,是罗锡文再平常不过的一天,武汉之后他又将直飞新疆去看他那几百台无人驾驶拖拉机,这么离家一走又要十多天。

揣着“一定要将农民从辛苦劳作的环境中解放出来”的使命感,74岁的院士一年中有大半年的时间在国内奔忙。“有人问我后不后悔?我说永不后悔,如果有下辈子,我还要做一个农机人。”

■采写:羊城晚报记者 许悦 通讯员 粤农农轩

人物介绍

罗锡文: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农业工程学会和中国农业机械学会名誉理事长、南方农业机械与装备关键技术教育部重点实验室主任、华南农业大学教授。

技术创新

让农民 不用弯腰插秧又高产

说起水稻种植,弯腰勾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工插秧历史已经延续了约两千年。虽然民间也有“打撒谷”的方法,就是直接将稻种撒在田中,但这样人工撒播的水稻生长疏密不均,通风透气采光差,容易感染病虫害,也容易倒伏。

后来虽然有了插秧机,但工序还是比较多,有没有一种机器能够实现“直播”,又能做到与人工插秧一样均匀一致?

22日在开平举办的广东水稻机械化种植现场会上,一架“水稻精量穴直播机”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通过机器穴播,将稻种播在播种沟中,水稻能够成行成穴有序生长,不但根系生长发达,还能减少倒伏,节水又节肥,还可以在播种的同时喷施除草剂。

这就是罗锡文主持的“水稻精量穴直播技术与机具”项目,破解了人工撒播的历史难题,获得了2017年度国家技术发明奖二等奖。目前这一技术已经在中国及泰国等6国推广应用,与人工撒播相比,每亩能增产10%以上、增收100元以上。这创造了一批高产纪录:新疆3年亩产超1000公斤,浙江连续4年亩产超800公斤,11省市亩产超过700公斤,17省市亩产超过600公斤。

在此之前,上世纪70年代,他研制成功担架式机动喷雾机,获贵州省科学大会奖;80年代,他研制成功甘蔗深松机,可使甘蔗增产20%;90年代,他研制成功电磁振动式水稻精量播种机,提高了播种精度……

使命感

推进全程机械化才能降低成本

在华南农业大学工程学院,有一栋小楼,名为土槽实验室,旁边停放着一些农业机械。就是在这个朴素不起眼的地方,罗锡文深耕农业机械研究已经第40年。

“我还记得30年前,当时的国家领导人问我们,我们的农业机械化水平和国外相差多少年?当时我们说:30年。如今30年过去了,2017年我国的农业机械化水平已经达到了67%,但对比世界上发达国家是什么时候达到这个水平的:美国是1954年、法国是1970年、日本是1982年、澳大利亚是1986年……这差距还远不止30年啊。”

“在美国的一个农场,农场主一共种了2.4万亩地,几个人种呢?只有他和老婆两个人。农忙的时候让儿子请两个星期假回来帮忙,这是种的时候。收获的时候,再请一个临时工。也就是三个人种2.4万亩地,平均一个人种8000亩,靠什么?靠机械化。”

在罗锡文看来,在农业生产中,只有大力推进全程机械化与精准农业技术,才能降低成本,提高农业综合生产能力,保障国家粮食安全。“而且我一定要将农民从辛苦劳作的环境中解放出来。”

说这话,源于他太知道干农活的劳累了。小时候,“双抢”时天还没亮,他就跟着母亲下田拔秧,“插累了,站起来伸伸腰,妈妈就在一旁催着说,小孩子有什么腰,赶快插!当时我就想,什么时候不需要人来插秧就好了。”

如今仔细看罗锡文的左手无名指,你会发现它比正常的手指要短一些,那是小时候在一次收水稻时他和姐姐比赛,贪快被锋利的镰刀割下了一小块。这些劳作的繁重艰辛,后来都成为了他科研的动力。

永不后悔

下辈子还要做一个农机人

其实在1964年,罗锡文考入华中工学院,学的是当时最时髦的无线电技术。1970年大学毕业后,他满怀憧憬准备进入无线电领域工作,但命运却将他分配到了贵州省铜仁县这么一个山沟沟里,“我不想在广播站开广播,也不想在山上守着微波站,主动申请到了农机厂工作,一干就是九年。”

第一个工种是在铸造车间挑铁块和焦炭,要将100多斤重的铁块和焦炭从地面挑到三楼高的冲天炉加料口旁,这对于刚走出大学校门的罗锡文来说,实在是太难了。于是他和几个工人加工了一台皮带运输车,从此,他和工人都不用挑铁块了,这算是罗锡文的第一个小革新。

在农机厂的第二个工种是抬铁水,要将刚熔化的、1400多摄氏度的铁水抬到铸造砂型边。100多斤重的铁水包两个人抬,300多斤重的铁水包4个人抬。这个活不但很累,而且很危险。于是他又设计了一种轨道车,将工人们从这种危险中解脱了出来。

也就是从这九年开始,他对机械的改革和发明的天赋渐渐显现出来。在农机厂,罗锡文参加了十多种机器的试制,包括简易和面机、拉管机、铸管机、冲床、摩托快艇、发电机、插秧机和薯类打浆机等,由此真正踏上了农业机械研究之路。

和罗锡文的学生聊天,他们说:“每次做试验,罗老师都会卷起裤脚,赤脚下田。”

罗锡文自己说:“只有两只脚踩在泥中,才能判断你设计的机器下田后的作业情况,才会知道应该怎样改进。不下田,我们设计不出最好的机器。而且我们设计的农业机械一定要被农民认可,才有价值,我们要做的是产品,不是实验室的样品。”

2013年,为了试验示范水稻精量穴直播技术,罗锡文一年中去了八趟新疆。从“天上”掉到“田里”,“有人问我后不后悔?我说永不后悔,如果有下辈子,我还要做一个农机人。”

挑战

试验无人农场探索中国农业未来道路

如今,他小时候不用插秧的愿望实现了,“耕牛退休、铁牛下田,农民进城、专家种田”的心愿也在逐渐普及,罗锡文又开始捣鼓起“无人农场”了,这次解决的是未来谁来种地的问题,是人还是机器?

无人农场罗锡文在广东选择了两个试点,在广州华南农业大学里试验的是种水稻,在连州种的是花生,一个是难度系数很大的水田,一个是难度相对较小的旱地。目标是早上机器从机库里出来,按照操作者设定的路线干活,把作业全部做完后,自己回到机库去,整个作业过程只见机械不见人。

“我在科技厅做报告时总结了三句话:有意义、有难度、有基础。这个事业五年、十年都无法大范围推广,但无人农场代表的是未来智慧农业、精准农业的最高方向,我们一定要探索中国未来农业自己的道路,这非常有意义。”

“习主席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奋斗,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担当’,我特别喜欢这句话。对于我来说,我的使命就是一定要将农民从辛苦劳作的环境中解放出来,愿水稻的所有环节都实现机械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