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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江:陈少丰老师儒雅温厚 对我身教多于言传
日期:[2019-04-07]  版次:[A09]   版名:[收藏周刊·封面]   字体:【
■《中国绘画史长编》 陈少丰著

■《中国雕塑史》陈少丰 著

■《中国美术史教程》薄松年主编 薄松年 陈少丰 张同霞编著

■收藏周刊记者 梁志钦

受访者:梁江

广州美术学院中国近现代美术研究所所长

上世纪70年代末,在粤西山村的一个小县城里,有一个无知的小青年忽然交了好运——仅凭一封请教如何学习美术史的求助信,他便每月收到两本从广州寄出的书籍。读完后寄返,另外两本书便会准时再寄到。后来,再没有什么书可寄了,他收到的竟是一大包工整异常的读书笔记和卡片。信封右下角,依然有一行一丝不苟的字——“广州美术学院陈少丰寄”。

那个小青年,就是笔者本人。

老师教导我:

“搞美术史要学会做人,还要能吃苦。”

陈少丰老师在信中对我说,书是以他的名义才能借出,每次只能两本,还书期限经他特别请求,已经放宽了。从那时开始,信封右下角那一行字,已经成了我人生的路标。我明白,老师给予我的,是自己永远无法报答的帮助和引导。中国有一句古话——“大恩不言谢”。当我后来有机会来广州求见老师,一进门,看见他正忙于从房间中央的一溜竹书架上查找资料,手里捧着一本翻开的厚厚的词典。我迎着他那从眼镜上方透出的温厚目光,说,“我就是您一直寄书指导的那个学生……”

“哦,人和姓名第一次对上号了”,他依然用那种目光盯着我,“搞美术史要学会怎么做人,还要能吃苦,你都想清楚了吗?”——我说不出更多的话,只好点点头,说“知道了”。

这几句话和这个极简单的情景,多年以来一直深深地刻在我的心中。使我难以忘怀的是,还有老师那种温厚、善良的眼神,我下意识里联想到曾经见过的一头老黄牛的目光。这多少有点不恭的联想,却始终是一个老师在我这个学生心目中的意象。

他的板书端庄、秀丽、简洁

为了方便其他老师,总在课后擦干净黑板

早些年,在美院学生的公共课中,我曾多次听过陈少丰老师讲课。在我们这些不甚更事的年轻学子眼中,老师是一个温敦平易,一丝不苟的长者。他的课不仅派发整齐的讲义,课前预先张挂好一长串参考图片,而且在上课当中会逐一在黑板上写出端庄、清晰而简洁的提纲。下课了,他收拾好图片,还会仔细地把满黑板秀丽的粉笔字擦干净,以方便其他的授课教师。

人的品格都是从一个个细微处见出的。老师寄给我的一大包笔记,是他上世纪60年代初同王逊先生所讲“中国书画理论”课程所记。我至今不得其解的,是这一边听课一边记录的“笔记”,不仅章目清楚,字迹端庄流利,行文气脉畅通,而且不时插入一些作品示意图——它们显然并非课后整理重抄。但,在课堂上当场记下这样的“笔记”,那是需要极清晰的逻辑,过人的记忆力和高度集中精神的。迄今为止,我尚没有看到比这令我更感动的文字原稿。我当时曾刻印过这份“笔记”,唯一的动因是惟恐这份孤本有什么闪失。

对于我这个后来得到他特别指导的学生,老师其实是身教多于言传。他常常要言不繁地要我注意些什么,读哪些书之类。使我特别惊诧的,有一次他邀我进他的书房谈话,我注意到我这不速之客恰好打断了他的写作,他甫放下的笔还压在写了一半的稿纸上,而稿子下露出蓝色的复写纸。 ——“我打断您抄稿子了。”我说。“不要紧,正赶着写一份稿子给报社,今晚他们有人来取。”老师说。

我第一次看到了这种不可思议的写作方式——无需草稿,基本上一字不改地直接写在方格纸上,同时复写存底。“短稿子一般这样就写了。”老师说,“复写一份主要是以往有些地方没有刊发,后来稿子也找不着了。有个存底方便些”。

这也是我迄今为止所看到的,最为清晰、肯定,思路最为缜密的写作方式。与他那种严谨、周密的思维方式直接对应的,是他历年积存的大量资料卡片。无论读书、考察、思考,凡有所得,均随时记录于卡片上,而且分门别类,一一归档存放。有几次我有疑难索教,他只是随手抽出一叠卡片资料让我带走研读。每当夜阑,我跟随着老师那端庄秀美的笔迹一字字走向历史腹地的时候,总感到自己其实是追随着老师的足印亦步亦趋地前行。

他为人热忱,心地极善

用“为人师表”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陈少丰老师为人热忱,心地极善。凡有求于他,事无巨细,不管远近,甚至无暇考究是否自己力所能及,他都一概视之为分内的急事尽力帮忙。人们多次提到的,他为王子云先生校读《中国雕塑艺术史》的事例,不过是他为人处事的一个缩影。其中,尚有一个不甚为人了解的细节——有一次,我有事写信给陈少丰老师。但很反常的是,直至近两月后才接复函。其中说到,由于为王子云先生校阅手稿,不仅把自己所有事情停下,为了争取时间,连所有收到的信也一律不曾开拆,均按次序摆放在桌上,直到校阅完成后才一一拆读复函。

陈少丰老师从教超过50年。他的人品学养,道德文章均堪称楷模。由于编辑职业的关系,我曾南来北往,接触过许多不同身份不同年龄的人,凡谈及陈少丰先生,无不一致推崇。在文化界,这种情况实不多见。我有时想,他的儒雅温厚,谦谦之风,实在是中国传统文人修身内省,道德涵养在当今的一个范例。他数十年如一日在冷僻寂寞的美术史治学之道上摸索,在为人处事上又近乎本能式地处处先人后己,则更是一个独特的个案。毋庸置疑,这种人格的完善和完美程度,在当今显然令人难以置信,为人师表这四个字,对他而言,是再贴切不过了。

延伸阅读

著名美术史家薄松年日前离世 曾与陈少丰合作编写 《中国美术史教程》

薄松年,我国著名美术史家、美术史教育家。1932年出生于河北保定,2019年4月2日在北京医院病逝,享年八十七岁。薄松年1950年毕业于保定师范学校,1952年进入中央美术学院绘画系学习,师从著名美术史家王逊教授,1955年毕业后留校从事中国美术史教学。1984年获得文化部及中国美术家协会联合颁发的年画研究奖。1993年荣获国务院颁发政府特殊津贴。2000年参加民间文化抢救工程。2008年被中国美术家协会评为对国家有突出贡献的美术史家。

先后担任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系教授、中国美协年画艺术委员会委员、炎黄艺术馆艺术委员会副主任、《中国大百科全书美术卷编委》、《中国民间美术全集》编委及顾问、《中国绘画》分支主编、《中华艺术通史》(国家文化重点工程)特约审稿专家、中国民间文化抢救工程专家委员会委员等。薄松年从事美术学领域研究与教育工作60余年,硕果累累,桃李遍天下。

其在艺术史教研贡献可概括为四个方面:一、中国美术史教学;二、中国美术史教材编写;三、历代绘画特别是宋元绘画研究;四、民间美术调查与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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