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意外失火”引广泛关注,法国访问学者谭亮:哥特式建筑独特肋拱结构 使教堂内部装饰逃过劫难
简介
谭亮,广州美术学院副教授,香港理工大学设计哲学博士,法国艾克斯普罗旺斯艺术学院访问学者
日前,被认为是法国最具代表性的哥特式建筑之一巴黎圣母院“意外失火”,引起了世界各方广泛关注。这座“文艺复兴”前期的建筑代表,曾被文学家雨果形容为“巨大石头的交响乐”,广州美术学院副教授,法国艾克斯普罗旺斯艺术学院访问学者谭亮曾游历欧洲多个哥特式建筑并有深入的研究,他接受收藏周刊记者专访时深入分析了哥特式艺术与哥特式建筑乃至巴黎圣母院失火后的修复难点,他表示,“哥特式建筑的独特肋拱结构,使得教堂内部的主要装饰逃过了劫难。”
■收藏周刊记者 梁志钦
罗马式建筑球形穹顶与弧形拱门
哥特式建筑尖拱肋架与纤细束柱
收藏周刊:哥特式建筑跟哥特式艺术是怎样的一种关系?
谭亮:哥特式建筑是哥特式艺术的最高成就。“哥特”是英文Gothic的中译名,起源于中世纪的哥特人,包含粗野的含义。哥特式艺术主要形成于十二世纪上半叶,作为一种艺术风格主要体现在教堂建筑中,并影响了雕塑和绘画等领域。虽然哥特式建筑是在罗马式建筑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但二者在形式风格和精神气质方面存在很大的不同。罗马式建筑以球形穹顶、弧形拱门和厚重的墙体为特征,而哥特建筑发展出高耸的尖拱肋架和纤细的束柱的形态。
收藏周刊:巴黎圣母院是哥特式建筑的典型代表?
谭亮:是的,巴黎圣母院被认为是法国最具代表性的哥特式教堂之一。从建筑历史、结构、美学等多方面看,巴黎圣母院在哥特式建筑中有着重要的地位。
巴黎圣母院始建于12世纪,完工于14世纪,耗时182年。其外表既有罗马式风格,也集中体现了哥特式的典型特征,是早期哥特式建筑的代表,被著名作家雨果誉为“巨大石头的交响乐”。在塞纳河畔,近70米高的正立面和90米高的塔尖给人们带来强烈的视觉震撼,高大的壁柱和精雕细刻的束带纵横交错,像一座伟岸的巨山,无数垂直的线条散发出向上冲击的力量。教堂主体由石材构成,屋顶、塔楼、飞扶壁等的顶端都用尖塔作装饰,拱顶轻、空间宏大,改变了以往教堂建筑那种拱壁厚重、空间狭小的印象。建筑师先用木材做出模型进行拼装,在建造过程中的石块数量与模型一致,每块石材之间用槽沟进行插接以提高稳定性。
哥特式建筑三大特征
尖形拱顶、飞扶壁、彩绘玻璃
收藏周刊:哥特式建筑具有哪些特征?
谭亮:哥特式建筑有三个主要特征:尖形拱顶、飞扶壁、彩绘玻璃。尖肋拱顶增强了教堂墙体的可塑性,大大增加内部使用空间。尖肋拱顶也具有“向上”的视觉心理感受,有着神秘的腾跃感。尖肋拱顶会产生水平和垂直两种个方向的力,竖直的力可以由相邻拱顶抵消,飞扶壁的推力抵消了来自由内向外的作用力,而且减轻了建筑自重。
哥特式艺术的时期, 彩色玻璃画几乎是伴随着哥特式教堂的高大而敞亮的窗户出现诞生的。这些画在彩色玻璃上的图画大部分都有着非常明亮的颜色, 大多采用色彩鲜明的亮红色, 浓绿色或明亮的亮蓝色, 画线很重。彩色玻璃画不可避免的有着中世纪绘画的特征,没有透视和空间感,往往是一种用画代替书写的方式。
收藏周刊:彩绘玻璃有助于营造神秘的气氛?
谭亮:是的。哥特式建筑结构解放了墙体空间,使得墙体上可以用来制作高大的玻璃窗,圣母院最大的“玫瑰玻璃窗”的直径达9米。教堂的玫瑰玻璃窗就赋予了光线的色彩,从而使建筑内部充满了神幻色彩, 教堂外的光线透过五彩玻璃映射到室内空间中,发出似有似无、神圣柔和的光芒。彩色玻璃窗营造出神圣的空间环境氛围,一定意义上凸显了来自彩绘镶嵌玻璃窗的独特艺术力量。
哥特式建筑吸收了伊斯兰建筑
诸多元素和特征
收藏周刊:哥特式建筑除了受罗马式建筑影响,是否也吸收了其他建筑元素?
谭亮:的确如此。哥特式建筑也吸收了很多伊斯兰建筑的元素和特征,从而形成了新的哥特式风格。例如伊斯兰建筑中喜用花和鸟等形象作为装饰,尤其是玫瑰花形图案随处可见,而哥特式教堂巨大圆形花窗,显然与伊斯兰建筑中的花形图案十分相似。这种花窗在之前的基督教堂中是不曾出现的。尖顶拱门作为哥特式建筑的主要特征之一,最早是出现在伊斯兰建筑中。
收藏周刊:世界上现存的哥特式建筑还有哪些?
谭亮:哥特式建筑在世界范围内都有着重要影响,欧洲不少城市的主教堂都是哥特式建筑,例如科隆大教堂、米兰大教堂、约克大教堂、维也纳圣斯蒂芬大教堂等。2009至2010年,我在法国做访问学者,曾实地考察过许多哥特式教堂。除巴黎圣母院之外,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兰斯圣母大教堂和亚眠大教堂。兰斯圣母大教堂在宗教地位上超过另外两座,和巴黎圣母院的立面相似,有三个尖拱门和两个钟楼,也同样遭遇过大火导致屋顶毁坏。它在知名度上虽不及巴黎圣母院,但在法国历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先后共有25位国王在此加冕。拿破仑是个例外,他希望在兰斯圣母大教堂加冕的请求遭到教皇的反对。最后,拿破仑一世的加冕仪式是在巴黎圣母院举行的。
收藏周刊:有学者认为,近日巴黎圣母院被烧毁的部分,要修复好可能需要几十年的时间,修复的技术难点在哪里?
谭亮:这次巴黎圣母院发生的大火事件引起了世界各方广泛关注,火灾发生的原因初步判定是维修过程中电路短路导致的。现在的问题不在于修复需要多长时间,而是多大程度上能恢复原始的样貌。目前公布的资料显示教堂的尖塔和屋顶已经完全烧毁和坍塌,这也导致下方的部分石拱天花坍塌。值得庆幸的是由于哥特式建筑的独特肋拱结构,挡住了燃烧的木质桁架废料,使得教堂内部的主要装饰逃过了劫难,教堂的主体部分都没有被损坏,例如墙体、钟楼、内部装饰和大部分的拱顶天花都保存完整。
修复的主要问题集中在三个部分,首先是对石材拱顶情况进行检测,因为经过了掉落物的冲击和水的浸泡,石拱很有可能发生坍塌和损毁。另外就是如何修复彩绘玻璃窗,部分现存的玻璃经过了高温和消防水的喷洒(冷却)很有可能发生碎裂。最后就是木质屋顶和尖塔的重建,这包括如何寻找原始屋顶相同的材料和运用原始的制作工艺。但我个人对未来的修复工作还是比较乐观的,因为在历史上教堂火灾损毁事件发生过多次,例如兰斯大教堂曾经由于战争炮火被毁掉了85%,后来经过重建重新焕发出原始的风貌。英国约克教堂被雷电击中发生大火,经过专业的团队修复完成了。总体来说技术难点在于对保存下来但被损坏的那部分应该如何进行修复,例如拱顶、玻璃窗、接近屋顶部分的石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