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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黑扫回一座博物馆
日期:[2019-07-06]  版次:[A08]   版名:[天下]   字体:【
■今年6月,山西省公安机关在山西博物院举办打击文物犯罪追缴文物移交仪式,移交文物12780件。VCG供图

■山西打击文物犯罪,追缴大量被盗珍贵文物。(陈琰泽/制图)

——山西打击文物犯罪,追缴大量被盗珍贵文物

据新华社电 在山西太原,即将开馆的“山西青铜博物馆”是一座极为特殊的博物馆,不仅因为它陈列的许多文物都是“国宝重器”,更奇特的是,这其中的大部分珍贵文物还有另外一重“身份”——追缴回的被盗文物。

每件文物,都记录和诉说着一段尘封往事,此前它们星落各地,有的被不法分子私藏,有的流落国外,或将再难与几千年后的中华子孙见面,一些珍贵史实,或就此湮灭。

这些珍贵文物,每件都是中华文明绵延不绝、后世子孙文化自信的珍贵载体,都是中华民族文化根魂的组成部分。每件文物的背后,写满了犯罪分子的斑斑罪恶。文物追缴的过程,见证着办案民警的血汗与付出。

盗墓贼霸占“考古新发现”

2019年3月,“2018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揭晓,由山西省考古研究所主持发掘的山西闻喜酒务头商代墓地项目,因对于研究商代墓葬的形制结构、葬俗、墓道功能与等级关系提供了极好的资料,位列其中。

酒务头墓地位于山西省运城市闻喜县河底镇酒务头村西北,处于垣曲盆地、运城盆地、临汾盆地交会的要冲之地,是古代从河南进入山西最便捷的通道之一,亦是考古学文化交融的关键地带。考古发现商代晚期墓葬12座、车马坑6座以及灰坑5个。

专家点评称,该墓地的发现与发掘是商代考古的一次重大突破,不仅为“匿”族青铜器找到了归属,也填补了晋南地区晚商遗存的空白,对于认识晚商文化的区域类型、商王朝西部势力范围的变迁、中央对地方管控方式和国家政治地理结构等课题具有重要意义。

然而谁又知道,这个“考古新发现”竟一度被垄断在盗墓贼手中,5座带墓道的“甲字形”大墓中只有1座没有被盗。控制酒务头墓地的就是闻喜“盗墓黑帮”,其头目正是侯金发。

自幼习武的侯金发,20世纪80年代末因跟随他人盗掘古墓葬、倒卖文物,被劳动教养,后重操旧业,1995年被确定为“南征”十大文物逃犯之一。随后,侯金发与其兄弟、公安部A级逃犯、曾涉嫌倒卖河南三门峡市虢国墓珍贵文物的侯金海再次招兵买马,以盗贩文物起家,逐渐发展形成以侯氏兄弟为首的黑社会性质组织,他们公开开设赌场、吸毒贩毒、敲诈勒索、无恶不作。

梳理判决书发现,侯金发与侯金海等人自1993年起通过收编、豢养“盗墓高手”,抢占“墓葬地盘”,“流水线作业”,形成盗贩文物的罪恶链条。市场上一出“新货”,他们就千方百计打听到出货地点,暴力抢占,再安排豢养的盗墓贼去盗挖。酒务头墓地正是这样得来。

“2014年第一坑被盗,人们开始知道酒务头有墓,尤其是侯家,通过买通、摆平等暴力方式逼迫盗墓人员,一是要货,二是逼问从哪挖的。”专案组成员段林辉说,闻喜有个商代墓区,不少人蜂拥而至,犹如拾金。

相较于“前辈们”,他们的盗墓手法已经“升级”,从原来的洛阳大铲、小铲盗挖,发展成火药炸墓、持枪盗墓。个中“高手”依靠一根探杆带出来的土样和手感,就知道底下有没有墓以及墓的具体位置。

“黄金荣”垄断“国保区”

2016年3月即开始带人秘密侦查侯氏“盗墓黑帮”的张少华,在山西省公安厅和运城市公安局的支持下,正式对其立案(“6·03”专案)侦查,逐渐揭开了这个巨型盗墓黑社会的面纱。同年6月3日,侯金发落网。

随着侦查的深入,隐藏在“盗墓黑帮”背后的“保护伞”、闻喜县公安局原副局长景益民逐渐被揪了出来。

景益民被称为闻喜县的“黄金荣”。一些老民警回忆,景益民曾变相控制闻喜县公安局二十年,在其担任刑警二队副队长时,就能遥控公安局长甚至一些县市领导。景益民逐渐与黑恶势力勾结,黑白通吃,造成长期负面的影响,“跟着景局长,吃香的喝辣的,有前途有奔头。”

据专案组民警介绍,景益民与侯氏“盗墓黑帮”头目侯金亮为发小,二人除共同经营酒店、开发房地产外,侯金亮在景益民纵容下,自2004年起长期担任缅甸百家乐网络赌博总代理,形成涵盖多省市的赌博网络,仅在闻喜县查实的涉案赌资就超过2亿元。“侯氏”还垄断了当地的毒品贩卖等市场,“闻喜县只要能挣钱的产业,侯家都要插一脚”,当地百姓一度“谈侯色变”。

为了保护众多的“国家宝藏”,闻喜警方专门成立了文物犯罪侦查大队,但在巨额经济利益驱动下,一些保护文物的民警竟沦落为保护犯罪的“工具”。

盗墓分子供述,盗一个墓至少需要两个晚上,第一晚探出来炸好,第二晚“清货”,这需要连续作业数个小时。为了绝对安全,他们便以每晚数万元的价格从相关人员手中“购买时间”,让民警巡逻时绕过作案区域。

法院审理查明,自2010年起至2016年,景益民在任闻喜县公安局副局长期间,为盗墓团伙、特别是黑社会骨干分子张成俊等人提供保护,安排公安局文物犯罪侦查大队民警李安吉、李晓东在值班巡逻时有意绕开盗墓地点,为实施犯罪提供保护。张成俊伙同被告人李福学、任清河等7人先后共同或分别结伙在闻喜县境内的国家级古文化遗址保护范围内和周边盗掘古墓葬26起,盗得青铜器等文物100余件。

在充当“保护伞”的同时,他们还“监守自盗”,亲自组织盗墓。景益民网罗了“南征”逃犯、“盗墓专家”李福学等人将国保单位、东周时期的上郭古城和邱家庄墓群当成“自家后院”,据为势力范围,组织盗挖古墓11次13处,将所盗文物直接贩卖。

2018年9月,景益民、李福学、李安吉等人二审被判处无期徒刑,李晓东等人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16年至6年不等刑期及相应财产刑。

闻喜县公安局另一名副局长金勇,被判处无期徒刑。

追回重器,境内境外双向发力

“6·03”专案组曾追缴回来五只青铜鼎的碎片。专案组成员任宝申说,盗墓人员在辨认时说,其中一根鼎腿就能买一辆车。“盗墓时因东西太大,盗洞直径不够,出不来,就打碎了。”

“最可恨的就是盗墓时用炸药炸,好好的东西都给炸碎了,即便后期再拼到一块,也毕竟已经坏了。这对文物损害是最大的。”陕西省考古研究院研究员吴振烽说。

专家表示,盗墓致使珍贵文物流失,扰乱了完整的陪葬系统,而随着古代文化遗存的消失,一段历史或就此消失,直接影响专家们的研判和对历史之谜的解读。

以“盗墓黑帮”案为龙头,2018年3月,山西开始向文物犯罪“亮剑”,提出开展新中国成立以来力度最大的、为期三年的打击文物犯罪专项行动,作为扫黑除恶专项斗争的重要组成部分。

截至目前,山西公安机关已累计破获文物犯罪案件891起,抓获犯罪嫌疑人1488人,打掉文物犯罪团伙171个,追缴涉案文物25000多件,其中国家一级文物129件、二级文物266件、三级文物1008件。

这些文物,正是“山西青铜博物馆”的陈展主体。

“被盗文物转运快、销赃快、出境快。不少文物案件虽然侦破了,但东西经常回不来。”一些办案民警无奈地说,一些重要文物一旦出国,几亿元都赎买不回来,打官司也不一定能胜诉,“因为不好证明东西是我们的”。

国家一级文物、2600多年前特制的青铜礼器“晋公盘”是闻喜“6·03”案中追回的文物。经专家考证,“晋公盘”是晋文公重耳为其长女孟姬出嫁楚国所铸,其183个字的珍贵铭文清晰呈现了晋文公时期的晋国盛世气象,传递了极为珍贵的历史信息。

这件珍贵文物被盗流失后,曾被转手到多个省市并流落海外多国。警方历经6个月,终于从某国将“晋公盘”成功追缴回国。

“文物保护利用,事关民族精神独立,事关国家文化安全,事关中华伟大复兴。保护不好文物,上对不起祖先,下对不起子孙。”山西省副省长、公安厅厅长刘新云对文物保护工作有着深刻的认识。

目前,山西公安正在为文物“登记造册”,建造电子档案,在国际刑警组织备案,即便流失到海外,也有证据证明其是赃物,所有权属中国。他们同时也正进行海外拍卖行信息关联核查,境内境外双向发力,大力开展境外流失文物清缴工作。

(来自《新华每日电讯》,有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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