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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江南何所有?聊赠予君一枝春
日期:[2019-11-10]  版次:[A13]   版名:[收藏周刊]   字体:【
■李嵩 夏花篮图 故宫博物院藏

■李嵩 冬花篮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宋 佚名 胆瓶秋葵图

■宋 盥手观花图

■南宋 苏汉臣 妆靓仕女图

■收藏周刊记者 潘玮倩

明桥之间,四时之月,就算无人同行,有花在身边也极好。这种想法,古今无异。而古之中,宋,是将这想法和现实结合得最完美的一段时光。

1缘起

中国的插花之艺源于何时?一说是因“佛前供花”,但佛法入中原前,其实早有花之各式摆布。《诗经》《楚辞》可以为证。

“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 方秉蕑兮。……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这是《诗经》的《郑风·溱洧》——男女手持花枝香草,到溱河、洧水边互诉衷肠,相赠芍药。

“桂栋兮兰橑,辛夷楣兮药房……”出自《楚辞·九歌·湘夫人》,意思是用芬芳的花草装饰房屋。

所以,民间广义的原始插花,至少在公元前11世纪已出现。那些亲手采摘的花,我们称为折枝花(切花),经由一人之手传至另一人,是自然之美与真挚心意的同步赠予。

东汉末年(220年),佛前供花促进了本土花艺流变,“有献莲华供佛者,众僧以铜罂盛水,渍其茎,欲华不萎。”旋至魏晋南北朝,时乱而人心无所着,山林之隐、花木之美,成为不二避难场所。很多脍炙人口的插花诗画诞生其时,譬如南北朝时期的陆凯,有《赠范晔诗》:“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2花朝

春入唐宋,万花烂漫。

终于等来时局稳定的悠长岁月,踏花归来,意犹袅袅。文艺的繁荣、君王的推崇、民间美学的觉醒,使得上下爱花种花赏花之风盛极一时,“家家习为俗,人人迷不悟”。

我们来看几幅宋画,分别是赵佶的《听琴图》《文会图》,苏汉臣的《妆靓仕女图》,以及李嵩的《四时花篮图》。这些图描绘了从皇室到民间、从全景到静物特色各种角度,而唯一的相同之处,就是图中,都有鲜花。

贵人庭院、隐士案头、仕女闺房,瓶插鲜花皆可见,插花作为一种装饰品,广泛出现在宋朝的各个阶层,这和前朝仅限于宫廷和佛前的拘囿,形成了鲜明对比。

深入寻常百姓家。

朝朝暮暮。

宋人可能是最喜欢花的一群人,他们每年春天都会举行盛大的“花朝节”,这个当年与中秋节同样重要的节日,在农历二月。早于南朝梁元帝就有花朝诗云:“花朝月夜动春心,谁忍相思不相见。”及宋,开封民间盛行“扑蝶会”,胜者有奖,杨万里《诚斋诗话》如是记录:“二月十二日曰花朝,为扑蝶会。”

3渡海

在中国插花史的鼎盛时期,赵宋皇室亲自担当潮流的带领者。每逢花季,临安后苑,“间列碾玉、水晶金壶及大食玻璃、官窑等瓶,各簪奇品,如姚魏御衣、黄照殿红之类几千朵,别以银箔间贴大斛,分种数千百窠,分列四面。至于梁栋窗户间,亦以湘筒贮花,鳞次簇插,何翅万朵”。宫苑之中,各种名贵花器,簇插各式鲜花。

而文人不遗余力呼应,很多宋诗都有关于插花的片段。比如苏辙的《戏题菊花》:“春初种菊助盘蔬,秋晚开花插酒壶”,杨万里的《赋瓶里梅花》:“胆样银瓶玉样梅,此枝折得未全开。为怜落莫空山里,唤入诗人几案来。”

说到梅花,不得不提,日本昔日花道之源头,来自我唐朝。初日本之赏花闲情,由唐时赏梅而来。“正如日本著名园艺学家冢东洋太郎所言:‘中国原产的梅花, 是在中唐(710-784年)间由遣唐使者带回日本的。’日本学者西山松之助所言:‘在日本赏花之风始于赏梅,虽然樱花是日本的代表,但玩赏之风源于贵族们效仿中国传来的赏梅习俗。”

我国原产的梅、菊、桃、李和垂柳等观赏花木以及赏花习俗(如斗草、斗花)和佛前供花的形式、器物等,都是那时开始传入邻国。彼从“池坊花道”开始,兀自生长繁荣至今。

4手作

时尚的流行,催生了高超的插花技艺。

宋,丘濬写有《牡丹荣辱志》,“此书亦品题牡丹,以姚黄为王,魏红为妃,而以诸花各分等级役属之,又一一详其宜忌。”

宋代温革的《分门琐碎录》(已佚, 现仅存明抄本的农艺之部一册,他把花卉放在农艺部)中说,牡丹、芍药等应先烧枝断处后插瓶,若花现萎,便再剪后浸于深水中,则色鲜如初。南宋林洪《山家清事》开始提到“插花法”,有整枝、灌养等纯技术上的护理知识。

“受当时写意山水画、工笔花鸟画的影响作用,插花从构图到技法上都有了中国的绘画艺术理论作为借鉴,特别是文人插花,已从写实的技法发展到写意的技法。”

南宋宫廷画师李嵩,据说曾画有春夏秋冬四幅《花篮图》,其中,《夏花篮图》藏于故宫;《冬花篮图》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春在日本,秋已失传。今天,我们可以从这几乎最早的静物画之中,观察到宋人是怎样选用花器和花材来搭配的。

“《夏花篮图》中,主花为夏日盛开的大朵蜀葵,栀子花、石榴花、含笑、萱草为配花,衬绕于旁边。《冬花篮图》中,插花师则以带叶的大红山茶为主花,配上绿萼梅、白水仙、腊梅、瑞香等冬季花卉、绿叶,主次相从。竹篮也编织得相当精巧。”

5无常

这样精巧的花艺,映衬出一个时代的安稳和雅致。然则正如苏东坡所说之月有阴晴圆缺,时运犹如花信,更迭不休,实属正常。所以这万花烂漫,于元代就渐变黯淡。

明代中后期,插花艺术随文人之艺曾有短暂复兴,但也不复官民共襄盛举之花事。至清中叶,“由于战乱,经济困疲,插花已不流行,遇有节日,则以盆栽勉强充数,其作风多流行于装饰或因袭,故作风繁缛而庸俗”。

这样的繁败与荣枯,有花事,有世情,总是起伏跌宕,总是寻常规则。

从前看《东京梦华录》,有一段甚美,春日,“牡丹、芍药、棣棠、木香种种上市,卖花者以马头竹篮铺排,歌叫之声,清奇可听。晴帘静院,晓幕高楼,宿酒未醒,好梦初觉,闻之莫不新愁易感,幽恨悬生,最一时之佳况。”

不管怎样,纵转瞬即逝,也算有过花开佳况。

(本文参考文献:黄永川《中国插花史研究》,吴钩《风雅宋——看得见的大宋文明》,李大伟《由佛前供花到日本花道》,

王莲英《中国插花艺术发展简史》,方忆《宋代插花与花器刍议——以宋画或宋意绘画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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