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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子园”如果要学一辈子 说明这个画家并不成功
日期:[2020-03-15]  版次:[A09]   版名:[收藏周刊]   字体:【
简介 陈传席 1950年9月生于山东,江苏徐州人,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博导。出版《六朝画论研究》《中国山水画史》等数十本著作,部分著作被翻译为外文在国外出版。

■(《芥子园画谱》仿)白阳山人作品

■(《芥子园画谱》仿)诸家画谱(人物集)

■(《芥子园画谱》仿)王叔明作品,大松多作直干,其叶较诸家者稍长,虽杂乱中极有条理。

■(《芥子园画谱》仿)李公麟作品 集顾、陆、张、关诸名家以为己有。作画多不着色,论者谓其山水似李思训,潇洒如王右丞,当为宋画第一。

陈传席接受收藏周刊专访表示,《芥子园画谱》解决的是入门问题,不是创作问题

《芥子园画谱》(下简称“芥子园”)在中国画坛上流传广泛,300多年间,所影响的名家不胜枚举。然而,随着近现代改良思想日盛、现代美术教育的普及,“芥子园”对中国画发展所产生的影响是积极还是消极,却越发成为学界争论的焦点。中国人民大学教授陈传席认为:“潘天寿、林风眠、傅抱石、陆俨少、李可染等等都学过“芥子园”,而且各有各的艺术面貌,面貌还很突出。”

■收藏周刊记者 梁志钦

临摹学到的东西,实际上是十分丰富的

收藏周刊:您认为“芥子园”对中国画发展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陈传席:有人认为“芥子园”对中国画产生了很坏的影响,认为学了“芥子园”导致绘画面目千篇一律,而假设抛开“芥子园”,画家都去写生,画山、画水、画花鸟,一定能呈现一人一个面貌。但实际的结果却恰恰相反。我们看齐白石,他小时候跟别人借来了一本“芥子园”,然后用描红纸描下来,严格来说,他学的还不完全是“芥子园”,而是自己描的版本。但他最后成为了一代大家。黄宾虹也是学过“芥子园”,是一代大家。还有潘天寿、林风眠、傅抱石、陆俨少、李可染等等都学过“芥子园”,而且各有各的艺术面貌,面貌还很突出。即使后来极力反对学习“芥子园”的徐悲鸿,他小时候也学过“芥子园”。

相反,绝大多数美术院校一入学就写生,画石膏像,画模特,到各大名山写生,结果培养出来的很多画画人作品千篇一律,可以说90%以上都是这样。

收藏周刊:为什么会这样?

陈传席:这就说明,临摹,学到的东西,实际上是十分丰富的。董其昌就说过:“未有学古而不变者也”。没有学古人,最后是不变的,而且学好了,也都能变好,包括学“芥子园”。

不管临摹还是写生,关键是在方法上

收藏周刊:初学阶段,临摹比写生更有价值吗?

陈传席:曾经有一个老教授,是当时一所院校的美术系主任,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把自己所在美术系里的国画专业学生分成了三个班,一班是专门临摹,包括绘画、书法;二班则专门写生,画石膏像,画模特,跑到山里面去画山水、花鸟,但不准临摹;三班则既临摹,又写生。最后毕业搞创作的时候,作品最优秀的是专门临摹的那个班,远远超过另外两个班,其次就是既写生又临摹的班,成绩最差的是只写生的那个班,而且水平差很远。

所以,认为学“芥子园”会导致中国画学坏也好,或者难出大家也好,或者是千篇一律也好,我认为现实是恰恰相反的。说“芥子园”把中国画拉到了深渊的观点,更是站不住脚。

收藏周刊:为什么临摹的班到最后水平最高?

陈传席:我强调临摹,并非反对永远不写生,我自己也经常写生,现在我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写生。不管临摹还是写生,关键是在方法上。我认为,一开始学画,最好是先临摹,包括学“芥子园”,因为这涉及用笔问题,如果不学古人,可能连画一块石头怎么用笔都不懂。再比如画兰草,一笔长、一笔短、三笔破凤眼,这是规律、方法,如果从一开始就学会了,在此基础上变化,那永远都受用。

再比如在传统里,有各种皴法,包括雨点皴、卷云皴、披麻皴、斧劈皴……还有唐代的大李将军法、小李将军法、王维法,还有“三远法”,如果仅仅是写生,可能画一辈子都不知道古代就有“三远法”:从山下往山上看,叫高远; 从山前向后面纵深处看,叫深远;自高处山而望远山,叫平远。这是宋代郭熙提出的观察方法。学“芥子园”就可以知道,写生就很难知道了。

收藏周刊:中国画除了对传统技法的掌握有要求之外,还有文化修养也是必不可少的?

陈传席:文化修养很重要。元僧觉隐曾言:“吾尝喜气写兰,怒气写竹。”这是典型的文人画写法,意思是高兴的时候写兰会特别好,而生气的时候适合写竹,那些竹叶可以写得像刀剑一样。如果仅仅是对景写生,何来这样的知识?

清代郑板桥画竹子下面会加一些杂草,他则说道:“能容小人也,竹君子也。”后来郑板桥画竹子不画杂草了,他又写道“全是君子,不见小人”。后来郑板桥又画了兰草竹子,又画了几个篱笆,他又突然想起了刘邦的《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如果不知道这些历史知识,什么杂草,什么君子,都搞不清,如何体现出水平?

那么多有关古代技法的书

都没有“芥子园”总结得好

收藏周刊:为什么仍然有不少人抨击“芥子园”?

陈传席:当然,也有学“芥子园”学得不好的,随意学学画两笔,觉得不行就认为全部不行。当然,如果把“芥子园”学一辈子,那也说明这个画家并不成功。要清楚一点,“芥子园”解决的是入门问题,不是创作问题,但不能老是停留在入门,我学画兰草,那些技法只花了一个多小时就学会了,老画它干什么呢?如果说自己画了一辈子“芥子园”没成就说它不好,那就错了。问题根本不在于它,而在于自己,只能说自己没天赋。

学好“芥子园”,学好文化知识,然后再去写生,就学以致用了,可以创作了。那么多有关古代技法的书,我认为都没有“芥子园”总结得好。可以说,“芥子园”对中国画的发展有相当重要的作用,甚至在没有大学的古代,它就相当于一所“大学”。

收藏周刊:如果把“芥子园”出现的年代作为时间节点来看,那中国画在它出现之后和之前,到底是发展得更好了,还是开始有衰败迹象?

陈传席:很难说是更好还是衰败。在清代,在八大山人与石涛之后,大部分画家都很差,甚至远远不如现在的画家。尤其是人物画方面,近现代就有了长足的发展,在徐悲鸿之前,人物画中,陈洪绶最厉害,后来到海派任伯年也了不起。后来徐悲鸿提出用素描的办法改良中国画,虽然我并非认为这是唯一的方法。但我们可以看,李可染、蒋兆和、刘文西、卢沉、周思聪、杨之光、方增先……都是用徐悲鸿的方法,为什么这些都能成为大家呢?而且他们在有些方面远远超过了古代人物画家。

石涛敏感性胜过黄宾虹

黄宾虹的画千篇一律

收藏周刊:山水画方面如何?

陈传席:石涛是很了不起的,但黄宾虹在笔墨方面就超过他了,他的笔墨功夫不如黄宾虹,但石涛对大自然的敏感性则胜过黄宾虹,石涛的画几乎每一幅都不一样,黄宾虹的画则千篇一律,但很讲究用笔的方法。

古人对“收”是相当讲究的,所谓深藏不露,写任何一画最后都要收笔。陆俨少多次说:“古人说‘画要暗不要明’,其实,暗未必好,明未必不好”,他是理解错了,他把“暗”理解为“黑糊糊一片”,把“明”理解为“明亮亮的”。实际上,古人说的“暗”是指用笔要藏锋不露,要含蓄;“明”是指刻露,笔锋太露,妄生圭角,不含蓄。黄宾虹的理解力就绝不会如此,他的笔是笔笔“暗”,处处“不明”(即不刻露)。这是他的功力所致,更是他的修养所致。

傅抱石、李可染的山水画与古人也不一样。花鸟画方面可能弱一些,但潘天寿是有进步的。吴昌硕的“脏墨脏色”的画法有别于古人,齐白石则在吴昌硕的基础上,把颜色往宁静、淡雅方面发展,恢复了一点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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