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书史的发展进程来看,一定时期的复古回归从表面看似乎是一种停止或倒退,但从书法本体的发展来观照却是一种潜在的进步。因此,衡量一位颇负盛名的书法大师并不能仅凭借他强烈的书法风格,而应把他放在所处的历史环境中去思考、阐释。赵文敏(孟頫)便是复古中较为成功的大师级人物,他吹响了回归晋唐的嘹亮号角,对南宋中后期以来每况愈下的“尚意”末流书家造成的靡弱、颓废的流行书风起到了匡正作用。但也有一批追摹者一味地“复古”,泥古不化,最终沦为古样式的翻版。与此相反,也有一批逸士,大胆地另辟新境,获得了自我实现的历史价值,倪瓒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倪瓒(1301—1374), 字元镇,号云林子、荆蛮民等,元代著名书法家,江苏无锡人。他生性秉直清高,能学好修,诗画兼擅,于居处陈列古鼎法书,名琴奇画,常与四方名士吟咏其间,谈笑终日。至正初年(1341),忽散家财给亲友,自以扁舟往来于江湖之间,过起了游荡江湖的隐逸生活。晚年作画造诣益精,风格荒率野逸,天真幽淡。书法也堪称绝妙,颇有晋人挺健温厚之风度,江南一带以家中有无倪瓒书画来判断雅俗。可见,倪瓒于当时备受推崇,于书坛画苑饮誉甚高。

自古以来,文人墨客非常重视走出斗室,走山川,游江湖,居崖下,饮壑间,化自然之妙境,铸胸中之情愫。游历不仅使人视野开阔,而且让人胸襟豁达,纳山川之景致,具江湖之博大,备天地之气象。倪瓒来往于江湖间,胸中自然蓄天地之气,大千之象,最后熔铸于笔端,化为一片“天真幽情”。

从他传世的小楷作品来看,不愧为一派逸士之风,清新温和,俊逸潇洒,其独特的形体和颇具特色的用笔无不令人拍案叫绝,书卷之气和天地之情恰到好处地融会于一体,使人过目难忘,仿佛让人看到他一叶扁舟,游荡于江湖间,不受管束而悠然自得的神气。令人如深处美景秀色之中,聆听悠扬婉转的百灵之声,声声人耳而难见其形。如《致慎独有道诗札》,其结体和用笔的起笔和收笔形态很似南北朝写经,但倪氏却大胆变化,力求在统一的形式技巧的制约下千变万化,乍看似乎有些扁平,取势略向上方扬起的感觉,但仔细审视又从中发现他常随兴而至,娴熟的用笔之中常带行书笔意,甚至还偶有两字相连的现象。这充分展示了他驾驭线条的能力。

释文

欲写新诗尘满几,味我迂言淡如水。白云淡淡何从来,来伴我(此字点去)孤吟北窗里。酒味甘浓易变酸,世情对面九疑山。白云且结无情友,明月幽禽与往还。八月廿日过宗道云栖楼,命余赋子安淡室诗,因赋。是日疏雨生凉,山光满几,殊有幽兴也。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