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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油画材料贯彻率性的书法笔触 从《群马》一窥常玉的出走与回归
日期:[2021-06-13]  版次:[A11]   版名:[收藏周刊]   字体:【
■常玉《群马》 华艺国际供图

■常玉工作室,巴黎,1940-50年代 华艺国际供图

■常玉《八尾金鱼》 佳士得供图

■常玉《群马》局部之白马和马鬃

■作品背面展览标签:第43界展览会,常玉,生于四川(中国),中国籍,塞纳-马恩省马拉科夫镇,让·雅克·鲁索大街1号,3655,群马,110×103 cm,1932年。华艺国际供图

■徐悲鸿《双马》 故宫供图

生于1900年的常玉,20岁出走巴黎,然而终其一生,他都在怀恋故土。他创作的那些任性的、洒脱的、卑微的、高贵的、和以孤独终结的作品,不管从内容还是笔法,都有无法被掩饰的传统情怀。也许,他不知道当时为何而出走,也不知道最终自己往哪里去,但是,他的所有表现,如今看来,都是一场不自知而明显的回归。

■收藏周刊记者 潘玮倩

1 自由的常玉和他的巴黎同学们

巴黎,从上世纪初开始,吸纳了多少后来闪耀中国现代美术史的明星!但,常玉,是其中并不耀眼的一颗。不过当时的他好像也不着急,他有钱,爱玩、爱艺术,加上任性和一些不自知的天才,这些,对于一个文艺青年来说,简直是最美好的时光。

其时,印象派、立体派、未来派、达达派,各种创新艺术流派在巴黎异彩纷呈,世纪之交,这里传统观念与现代思潮的交相辉映,吸引着全世界的年轻灵感。“辛亥革命至新中国成立的近40年间,中国有130余位留学生在巴黎高等美术学院注册留档,接受学院派教育,另外还有很多留学生活动于自由画室。中国的第一代留法艺术家有20世纪初便前往法国求学的林风眠、徐悲鸿、常玉、潘玉良、颜文樑等。第二代则是受到第一代影响后,于20世纪中叶赴法求学的吴冠中、赵无极、朱德群等人”。

面对与中国传统美术截然不同的西方美术体系,塞纳河畔的东方艺术家们既从学理上研究西方造型语言及其规律,也从文化角度体悟西方美术的历史源流和知识系统。他们一方面充满好奇地探求着西方艺术,热情投身于风云变幻的西方现代艺术大潮;另一方面,承袭着异于西方的文化基因,他们渴望借助截然不同的艺术体系和发展规律进一步向内寻求传统文化的内核。

常玉用毛笔画速写,“最有趣的是他把周围的人,不管是男是女,年轻的或是中年的,都画成女的裸体,没有人提抗议,相反受到极大欢迎”,水天中曾在他的《被遗忘的画家常玉》中这样写道,“与常玉交往最密切的是贾克梅蒂,毕加索也与他有过来往”。

裸女、花卉、动物,构成了旅居巴黎终身的常玉,艺术创作的三个集中主题,这三个主题,从材料工具的传统与当代结合,以及西方色彩和东方内容的共融,都时刻表露着艺术家当时或不自知的“出走以及回归”——

于“裸女”而言,徐志摩说是“宇宙大腿”,后人评说是在“画山水”;花卉的选材、颜色和装饰,则被评价为向中国工艺贴合;而动物,相关评论是这么说的——艺术家用油画材料贯彻其率性的书法笔触。

2 《群马》里使用了大量中国画技巧

比如这张《群马》。2021年6月5日晚,华艺国际(北京)2021春拍“现当代艺术夜场”,常玉《群马》以1.8亿元落槌于现场女性买家,连佣2.07亿元成交,是常玉个人的第三高价,超越此前1.7亿港元的《八尾金鱼》,成为常玉动物题材作品的最高价。

“艺术家通过橘红和浅橘黄两种色彩的建构,对空间进行切分,抽象地勾勒出阳光照耀下的金色原野、湖泊、沙洲,通过色彩的层次转折,营造出一个极富想象力的空间,这是西方现代艺术中追求几何形态和纯度色彩的要求,也是中国传统绘画中关于‘留白’的独特空间观念所致。中国传统书画中的骏马驰骋四方,常玉的马却是无缰骄骢,徜徉于天地之中。三分潇洒、二分佻皮、一分闲适,亦是艺术家本人个性十分贴切的投射。”华艺国际方面这样向收藏周刊记者介绍。

画家的个性,如今我们都知道了,甚至有人认为,如果当初他再认真一点、努力一点,就不至于在巴黎落寞离世,直到数十年才被市场重新捧起。但是这种“无缰骄骢”,其实谁也拿他没办法。

那个时候,徐悲鸿在学院里刻苦钻研画学,常玉在咖啡馆里一边看《红楼梦》,一边绘画。所以前者,那个很努力的青年,他笔下后来的奔马,是那样的目标明确而一呼百应;而后者,就如同这里的七匹马,它们“躺平”了,它们的鬃毛,顺从地低垂,是黑色油亮的安逸闲适中,若隐若现的一缕清新之白——

画家用毛笔绘制了这个局部。《群马》,使用底层油画涂料,以黄色为基础,其上再施以单色暖红。常玉的这种绘画方式,与上述早期的留洋的那一批艺术家很类似,因为那些人,都有中国画功底。常玉少年时期的老师赵熙,就是清末民初四川“五老七贤”之一,世称“晚清第一词人”,他的书法集古之大成,初出于颜赵,中年以后上追唐贤,其山水画则“追踪白石,而生新过之”。

“常玉在《群马》里使用了大量的中国画技巧,比如用笔”,从华艺国际提供的资料上,艺术品保护与修复国际资深专家、广州美术学院副教授、研究生导师贾鹏这样描述,“马鬃位置是两笔画出,先用深颜色画了一笔,再用浅颜色掺入颜料的颜色,画出了现在这种黑白效果”,其第一笔深黑颜色的起笔,就有毛笔的“顿笔”笔法特点,以及群马的边缘区域,特色明显以致让人怀疑是用中国绘画笔,“因为能看出他绘画的速度比较快。中国画笔柔软,在跟油画做结合的时候,力量过大就会脱落,在画面上我们能发现很多这种绘画用的笔的残留物,它们比较细而柔韧,接近羊毛或者狼毫”,贾鹏说。包括画面上常玉的签名,也是书法起笔、行笔和收笔的韵味。

3 在跨越中融合,无问西东

《群马》的精神意象,在融汇中西的大背景下,在跨越了新旧材料边界的技巧融合中,给人带来一种世纪之初万物皆有可能的蓬勃和天真,这天真也是此前画家的如实写照。

1930年代的常玉是多么逍遥闲淡,他的艺术才华吸引着各方的注意,展览方和商人都向他伸出了橄榄枝,他想画就画,不想画就拒绝。他就像一个天真而富裕的孩子,捧着家里那个精美的饼干盒走在街上,里面装满了昂贵的巧克力。他走走停停,以为巧克力永远不会吃完。但是,哪怕有吃不完的巧克力,总不能保证永远不会有融化的一天——无论融化在手上、融化在心里,还是融化在油彩里。其实,我们无需过分解读常玉晚年的寂寞与苍凉,正如他能自如跨越传统与现代,富贵与潦倒或许早已融化进常玉的生命里,听从内心,无问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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