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未都(著名收藏家)

看见一个百年前的便条,很是有一番感慨。光是字迹就颇见功力,写得比当今各类名书法家要好,且一丝不苟,让我们后人看见前辈做事的认真。一个旧王府的管家,心细严谨,写得一笔好字,今天恐怕全中国再也找不出这样一位有修养的管家了;二是内容,六轴手卷,件件国宝,皆宋元之前,过去玩书画者,宋元与明清乃两拨人,一峰一丘,中间隔着沟壑,六件国宝集一纸之上,不枉面对收让者;更为惊奇之处,此六件国宝事隔百年之后,集中出现在佳士得纽约今春拍卖会上,六件国宝结伍出宫后竟然未有一件失群,不知此乃算否幸事。

此次拍卖注定它们会由此失散,天各一方,再次凑在一起恐怕真得猴年马月了。古人感叹宝物聚聚散散,人生悲欢离合的确是一番天理。物与人没大区别,有生有死,有感有情,无特无殊,无因无果。这六件至少是乾隆皇帝亲自抚摸欣赏过的手卷,清末散佚出了皇宫,被不肖子孙为米折腰,卖多少钱也是小钱,面子丢尽,致使国宝东渡,一去即逾百年。

六件国宝集中亮相,令全球买家解囊相购,算是今年文物界的头等大事,可又有点儿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唐宋元三朝六件,历八百年才在乾隆时期宫中凑齐,算是倾一国之力。山中商会购去后售与藤田家族,藤田父子乃日本百年前收藏界之翘楚,珍藏骨董文物七千件(传言也有过万之说),其中这六件仅是沧海一粟,而今天这一粟已是沧海。

收藏享受的是过程,民国四年,醇王府管家受主人委托将此六卷清宫旧藏转让,事后山中商会又获巨利售与藤田家,藤田究竟当年花费几何,无人知晓,知道的是藤田当年购买文物时从不问价,只说“留下”或“不要”,成为了一段牛人佳话。

(摘选自马未都博客)

■1915年醇亲王府卖予山中商会六卷古画的字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