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羊城,忽而一下气温升了上来,五个特殊的“孩子”从成都来到了广州,湿热的天气让他们着实不太适应。
十年前的汶川地震,在很多广州人的记忆里,也许只是见诸媒体报端的各种报道,但对于亲历地震并留下永久伤残的幸存者来说,却是扎扎实实的人生考验。十年前还是孩子的他们,如今各自天涯,都长成了大姑娘、小伙子。因为地震,他们收获了不一样的人生和际遇。或许艰难,或许伤痛,也或许有欢笑鼓舞,酸甜苦辣中,更多的是感恩和成长。
■采写:新快报记者 严蓉 ■受访者供图
九年前相遇,今朝再相聚
2009年年初,当听到有人组织志愿者入川探望和服务时,冼励勇再也坐不住了,他乘坐着一大早的飞机,赶到了四川震区。发生在2008年5月12日的那场地震,一直牵动着冼励勇的心,他想去震区看看,自己能不能做些什么。
2009年暑假,冼励勇等人将10个来自汶川的孩子接到了广州,并组织了十多个广州的爱心家庭和他们结对子,带孩子们度过了愉快的十天。徐璐(化名)、龙顺红、李梦霞、张诗悦等就在其中,尽管过了有九年,但住在爱心家庭里的一幕幕细节,至今还是感动着他们。“我当时第一次来广州,不习惯吃粤菜,万阿姨就带我满广州找辣的吃。”徐璐回忆说,地震那年,她正在读高一,因为腿部受伤,她在医院里度过了大半年,回校后又重新上了高一,来广州那时已经上了一阵学了。
那一年,来穗的孩子大多10岁左右,虽然对于经历的事情大多记忆模糊,但广州街坊的热心和爱心却一直留在他们的记忆里,温暖着他们。“有一个住在花都的江阿姨,老家是四川的,当年活动时,她知道我们吃不惯,每天都会从家里做好吃的打包带上。”徐璐说,抱着重温感恩之旅的心,他们决定再次来到广州,让叔叔阿姨们看看自己过得很好,谢谢大家的挂念和关心。
别断了联络,要各自珍重
2018年4月29日下午,从成都抵穗的飞机缓缓下降,李梦霞、张诗悦、龙顺红、黄思雨四人先到广州,徐璐随后从别处赶来。九年的时间里,他们有的和先前的爱心家庭一直保持着联系,有的却因为种种原因断了联络。对于徐璐来说,心里最牵挂着的,便是九年前接待她的广州阿姨——万老师。虽然素不相识,但是2009年暑假,在广州白云机场,万阿姨和女儿轩轩一眼就“相中”了徐璐,一定要把她接到自己家里。也许是因为年龄相仿,徐璐和轩轩倒是投缘得很,九年前就玩得不亦乐乎,这么多年里也一直保持着联络。
“九年没见了,我们都长大了。”徐璐感慨说,真正和轩轩及万阿姨重新见面,还是九年来第一次,双方都很激动很开心。经历了地震后,生性乐观积极的徐璐很快走出了人生低谷,奋发图强考上了大学,又在本科读完后被保送至名校读研究生。九年间,作为年长几岁的“姐姐”,徐璐也一直用自身的经验在鼓励和帮助轩轩。“每当轩轩遇到困难的时候,她总是会想起徐璐的坚强和阳光,而她从专升本,再从本科考研究生,徐璐也一直都会不遗余力地帮助她。”万老师说,与其说是他们对徐璐献爱心,真不如说是徐璐一直在鼓励和正面影响着他们。
和徐璐一样,和爱心家庭再次见面的,还有龙顺红。九年前,他被安排在一位开按摩店的王阿姨家住宿,来之前还住在临时帐篷家里的他,看到广州的高楼大厦和爱心家庭的温馨舒适,一下子就被震撼了。“我当时心里在想,未来我要好好努力,我也要住在这样的地方。”龙顺红说,地震时他在绵竹的武都小学读六年级。当时老家村里的房子毁得一塌糊涂,唯一庆幸的是,父母没事。为了这次的见面,龙顺红将新工作的入职时间推后了几天,因为手机坏了,他已经和王阿姨失去联络好多年,这次过来,最大的心愿就是见到她。5月1日下午,王阿姨将龙顺红等一行人请到了自己的按摩店,知道他们舟车劳顿,先是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多小时的按摩放松,得知他们的伤口磨破了,又去买了消毒伤口用的碘酒和药棉。“虽然多年未见,但还是感觉像遇到亲人一样,很亲切。以后也许见面的机会就不多了,希望这次别再断了联络,我们都要各自珍重。”龙顺红说,这种熟悉,最是动人。
我们都很好,谢谢,请勿念
在来广州之前,哪怕曾就读于同一所学校,但这些孩子,大都素不相识。九年前的广州之旅,不仅为孩子们和广州的爱心家庭之间建立了一种联系,也为这几个孩子埋下了友谊的种子。九年未见,孩子已长成大人,在他们各自成长的过程中,除了自身数倍于常人的努力之外,还有不少志愿者和爱心人士默默的支持和鼓励。“如果不是有好心人帮我站起来,也许我这条命都未必能保得住。”黄思雨说,她是在2010年来的广州。
黄思雨清楚地记得,在高中时期是自己最脆弱的低潮期,她一直走不出自卑、敏感的漩涡。直到考上大专后,偶遇一位学心理学的朋友,让她逐渐获得了自信,重新认识了自己。“还有一些志愿者组织,他们义务帮我们更换假肢,陪我们训练假肢的使用。”黄思雨说,没有他们的帮助,自己直到今天也许还走不出生命的阴影。如今,思雨在读某大专院校的医美专业。“我努力生活,一步也不敢放松,是希望有朝一日,能靠着自己的实力,获得平等的感情。”
“来嘛,我们好久不见了,一起拍个照嘛。”在花城广场,黄思雨搂着张诗悦,俩人亲密地脸贴脸,留下珍贵的合影。拄着拐杖站在旁边的滑雪运动员李梦霞,一脸笑容地看着她俩,梦霞从不介意暴露自己的假肢,她甚至在假肢上贴上自己心爱的卡通贴纸,因为她觉得这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地震让我失去了一条腿,但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也许我不会选择去当职业运动员,不走上这条路,我也不会发现自己在这方面的潜能。”梦霞说,她喜欢COSPLAY,喜欢养猫,喜欢打网球,喜欢滑雪,再远的地方,如果自己想去,只要装上假肢,充其量再多两根拐杖,那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生活,与他们而言,早已展开了新的篇章。幸与不幸,得到或者失去,都是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但怎样走好未来的路,才是当下最应该思考的事情。
如果没有你们,我们不会获得温暖人心的力量,看,我们都很好,谢谢,请勿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