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福音(著名画家)
中国绘画史以宋划线。宋以前找办法,就人物画而言,线描的办法在唐宋基本完备。就皴法而言,到宋代画山的办法也已完备。以后则需要破法,任其个性发展。
史上最难说的就是一“好”字,对自己对别人都不要轻易说好。真正的好东西你不但难以得到,也许能看上一眼也是很难的。何况你的心气有多高,好就有多好。惯于到处叫好的人,往往显出自己的浅薄。而读书则是与好见面,认识好,并知道好到了什么程度。
笔墨,是中国画的基本语言,基本形式,是中国画的生命所在。没有笔墨便没有中国画。否定笔墨便否定中国画。我们说中国画的继承,就是笔墨的继承。我们说中国画的创新,就是笔墨的创新。
中国画的出路在回到中国画本身,回到文人画。
北宋初年,欧阳修由文道合一提出文道两本的主张,文即形式,道即内容。欧认为文与道是文学艺术的两个本源,让美相对独立出来。到苏轼实现了这个主张。宋人严沧浪的著名理论为“镜花水月”,镜中花,水中月。看得见,摸不着。看得见即审美,摸不着即无功利。无功利之审美,称纯粹之审美。无功利是一种境界,比如说,你想画好这张画,你就有了功利,有了负担,就做了自己的奴隶,其结果必然画不好这张画。无功利即进到了无意为佳的境界,即摆脱了计划、思考、意向甚至情感。
明人将宋人的韵味推向性灵,李贽、徐渭、汤显祖、袁宏道在文学艺术上提出以个性为核心的创作理论。如徐渭的“贵本色”,袁宏道的“师心不师道”,石涛的“一画之法,乃自我立”,八大山人的“门前不必来车马,欲觅一个自在场头”,袁枚的“不可寄人篱下”。性灵一派的美学追求是:趣、险、巧、怪、浅、俗、艳,出其不意,冷水浇背。直至吴昌硕、齐白石、黄宾虹,以及后来的石鲁、李可染、潘天寿,追求笔情墨趣,野、黑、乱、怪。
当你画完十张画,里头可能有一张是好的。当你画完二十张画,可能前十张里没有一张是好的。不要在矮子里挑长子,要百里挑一,千里挑一,万里挑一。一个画家的成功,其中一条重要的,是看有多少废画。
我想到广东白话里的“遮”字,就很原创。广东人不讲买伞,而叫买遮,真是原始生动。推想起来,该是我们的先祖顺手摘取一片大树叶随便一遮,便隔开了日头的暴晒或大雨的淋浇。这样的一遮,有着人类与自然达至和谐的啐啄。遮是语言的顿悟。
不舍不得,要得先舍。凡舍去的,正是所爱的。忍痛割爱,脱胎换骨。平地绝顶,自绝退路。大死一番,方可再生。
(文章来源:《中国美术报》)、《美术报》等,因版面所限,本版文字有删减,部分标题为编辑后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