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剑武(重庆文化艺术研究院副研究员)

时下,关于书法审美问题的讨论一直都没有停止,学术界讨论的焦点是书法在当代语境下可以言说的边界和范畴。书法逐渐脱离书写工具的应用属性后,作为视觉艺术的纯学术属性被自觉强化,其解读方式在水墨实践的价值维度中可以变得更加开放和多元。

现当代书法从传统书法点画、结字、章法、气韵的汉字审美体系,转向观念的自由表达,其探索形式是“反美学”式的文字形态建构,是汉字审美向文字水墨形态拓展的逻辑推理。然而这仅仅是学术范畴关于书法创作创新层面的实践,是极少数书法家在艺术形态上的宏观思考,是中国书法在中西文化互相影响和发展的思考和介入,而和汉字书写方式在大众中的识读、应用、传播关系不甚密切,不宜混为一谈。

电脑字库里的字体更多是关于传播学和传统审美结合思考的范畴,而更侧重于应用。它起到一个重要的社会作用,就是方便大众识读和普及,其通识性和应用性是根本属性,既实用又赏心悦目的字体是字库字体的较佳选择。从这个角度来说,审美共性是字体首先要满足的条件和要求,宜强化审美共性弱化审美个性,方便于大多数群体应用。文字作为社会交流的基本工具和应用工具,不提倡“奇”“丑”“怪”的字体进入字库,更不提倡缺乏汉字基本书写要求的字体进入字库,如笔画、结字等规范识读。字体的择扰可以避免青少年群体对中国书法的误读,也避免汉字在交流时出现的识读错误或造成各行各业工作上的阻碍。

目前,字库里的通用字体以黑体、宋体、隶书、魏碑等为主,并被广为接受,提高了文化流通速度和社会工作效率,在国家向高度文明的发展进程中起到了“润物细无声”的不可估量的巨大作用。这些流传广泛的字体是中国书法的经典字体,普遍体现了中国的传统美学特征,在古代也是作为印刷出版的通用字体。这是在千百年文化发展的历史长河中,形成的约定俗成的大众共识的通用字体,其传统审美共识为达到大众共识和社会应用起到了重要作用。

中国的书法艺术源远流长,在唐代达到顶峰,书法通常成为古代入学的必修课。书法的优劣也成为考察学生修养的重要参考,许慎《说文解字·叙》中曰:“古者,八岁入小学,先以六书。”后世还曾一度把书法作为科举考试参考考察科目之一,《唐书》载古代吏部以“身、言、书、判”择人,其中“书”就指的是书法。书法作为文字传播的载体,成为古代入学的必修课,是一种中国大众普及的艺术形式,它比音乐、绘画等其他任何一种艺术形式都深入人心具有社会认同感,因其普及的广泛性和流传的久远性,有着深厚的群众基础,普通大众对书法的审美认识远远高于其他艺术门类的审美认识,直至民国和新中国成立初期相关书籍的编辑出版对书法都有着较高的要求。

目前,一些“书法快手”的“江湖字体”水平低劣庸俗,缺乏书法的基本书写要求,更与学术探索无关,宜及时取缔。这种字体纳入了字库并被不少人接受,放在广告页面和影视节目片头中并在公众场合宣传使用,说明现在部分大众对书法已丧失基本的认识,模糊了汉字书写的基本要求,对书法审美的认识较之前明显有所下降,是大众审美的退步。“江湖字体”被纳入字库是当下文化娱乐化和低俗化的表现,娱乐至上消解了书法审美的存在,丑化了中国经典文化的形象。当手工书写方式不是唯一选择,键盘伴随着高度信息化时代的到来,隐喻着书写工具的客观变革不可逆转,人人书法的现象也是一去不复返。但电脑中字体的选择可以主观把握,书法审美系统可以延续,书法的基本识读和审美系统不能因为信息化时代的发展而逐渐忽略和丟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