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向群(著名书法评论家)

中国传统文化向来重视家学的传承与发展。南海的朱完、谢景卿、吴荣光、叶梦龙、孔广陶、谭莹、李文田、康有为,番禺的潘正炜、叶英华,顺德的温汝遂、黄丹书、张锦芳、吕翔、梁蔼如、伍学藻等家族的书画传承与发展,几乎构成了一部岭南书画史。番禺的叶英华家族是名门望族,文化世家。其传承脉络大致为:叶谦亨—叶仁厚—叶英华—叶衍兰—叶恭绰—叶公超。

叶公超(1904―1981年),原名崇智,字公超,生于江西九江。番禺人。叶公超是叶恭绰的侄儿,幼年便过继给叶恭绰为继子,随叶恭绰在北京生活,叶恭绰视公超为亲生儿子,悉心栽培。中学时期在天津南开中学就读,后赴英美留学,研修文学。回国后曾在北大、清华、西南联大多所大学执教。抗战军兴,公超抱着书生报国之心,投身外交界,先后担任行政院政务委员兼外交部部长、侨务办委员会委员等职。

叶公超1958年接任“中华民国”“驻美大使”,一家寓居美国。1961年,他与蒋介石外交意见相左,奉召独自返回台湾,却被免去职务,后复任“政务委员”,聘为“总统府”资政等职。他政务之余,从事英文教材编撰,学术态度严谨。第一项是编撰出版了两册专科(大专)英文课本,还编撰“教育部”义务教育初中二年级上下学期两册英文教科书。一年级英文教科书由林语堂编撰,他负责二年级英文教科书,三年级英文教科书由梁实秋编撰。他与助手拟出初中二年级学生该学习的英文字汇,按字母顺序排出,写成一张大大的壁报,张贴在书房的墙上,然后运用这些字汇构思课文,每课很均衡地出现若干字,用过的生字即被标上符号,不再作为生字。第二项是他接受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邀请评论莎士比亚的 录音讲座。他文采风流,出口成章,打好腹稿,一气呵成,录音很少需要重录。平生著述有《介绍中国》《中国古代文化生活》《叶公超散文集》等。

叶公超是著名外交家、学者、书画家和收藏家。他出身于书香门第,继承了叶家的家学和书风,保持着儒雅的君子之风,这本身就是一种家学传承。叶家的先祖叶仁厚、叶英华、叶衍兰、叶恭绰均以学问与书画见称。其中,叶衍兰、叶恭绰、叶公超影响最大。叶衍兰是研究金石考据古文字之学的学者、书法家和收藏大家。楷书法欧赵,隶书法汉《延光残碑》《耿氏镫铭》《宜子令铭》诸碑铭;篆书法《周伯侯父盘铭》《周楚曾侯钟铭》《周庈父鼎铭》等钟鼎铭文。

孩童时,叶公超便在叶恭绰的身边生活和学习,直接承接了秦汉书风。他的书法,受叶恭绰影响,以帖学为宗,楷书取法唐楷,以欧颜柳为对象,厚朴遒劲;行书取法二王、米、赵,洒脱灵动,超然物外。

叶公超晚年定居台湾,每逢例假,常与台湾著名书画家交谊及雅集。定期与张大千、黄君璧、溥心畬、江兆申、陈丹诚、陈子和、欧豪年等人雅集和餐叙,切磋书画艺术,相得甚欢。因此,他的书画作品大多流传在台湾和香港两地。

他在台湾享有书画名,求其墨宝者甚众,他只能选择性地应允。据其秘书陆景武先生回忆,历年积存仍然有一千多人在册等候。他曾对陆景武戏言:“那么多人喜欢我的书画,我实在难以应付,干脆我来定个天价的笔润,使他们望之却步吧!”

无聊斋藏其行书《杜甫诗》轴(如图),纸本,纵78厘米、横42厘米。内容:“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即从巴峡穿巫峡,便向襄阳下洛阳。”款署:“辛酉初夏书少陵句,叶公超”,下钤:“公超长幸”白文印、“番禺叶氏”朱文印各一枚。创作于“辛酉初夏”,1981年,即为其去世的那一年。内容录自唐代杜甫《闻官军收河南河北》诗一首,书法取法二王、米芾和赵子昂,意态逸放,书卷气息浓郁,深得家族书学渊薮。

叶氏家族主要成员都是著名学者、书画家,还是书画、彝器的收藏大家,家学和藏品传承有序。叶公超不仅承接了家学的正脉,而且历代家族的书画藏品也传给了他。他赴美履新,将这批藏品携带到美国,不料,奉召回台湾直到去世。2003年,其女儿叶彤将家族的135件藏品捐给美国亚艺馆收藏,出版有《叶公超家族藏品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