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画家张绍城谈及《淞沪抗战——十九路军》入选国家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
十九路军陵园坐落在广州的水荫路上,与广州画院一路之隔。几十年来,画家张绍城每天几乎都要经过陵园门口。完成于2009年的巨幅油画作品《淞沪抗战——十九路军》,是广东省入选国家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的四幅作品之一,也是张绍城耗费四年精力创作的一幅巨作。日前,他接受收藏周刊记者采访,回忆这幅作品的创作思考时称,“过去很多历史题材的油画不够写实,不能打动人,原因就是对材料考证的环节不重视。”
■收藏周刊记者 梁志钦
通过静态的刻画,思考战争的残酷
收藏周刊:《淞沪抗战——十九路军》是广东省入选国家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的四幅作品之一。您当年创作的时候,开始是如何考虑的?
张绍城:我当时在确定以十九路军作为创作主体之后,如何选择历史人物是首要的考虑点。很多人可能会选择领导人进行创作,从突出形象这个角度,选择这些作为画中主角,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要想作品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就很难突破了,而且,仅仅依靠领导人物,也无法很好地交代十九路军那段抗战的事迹。
另外,我对比发现,“平型关大捷”“台儿庄战役”“卢沟桥”等作品都是描写战斗的场面,要创作同类题材,应该要有所区别。所以,这幅作品采用了一个安静的时刻,通过静态的刻画,让人们更多地思考战争的残酷。
收藏周刊:静态的画面可能对人物特点的刻画要求更高,您如何抓住这一点?
张绍城:十九路军大部分战士来自广东,如何把十九路军的“广东特点”表现出来,成了我首要思考的问题。
首先,人物形象方面,广东人跟北方人有着不一样的特点,为了寻找更具广东人特点的模特,我专门去到农村,寻找一些土生土长的人进行写生。另外,在道具上,水烟筒也极具广东特色,抽水烟是老一辈广东人的习惯。
创作历时四年,最大难度在于资料收集
收藏周刊:您选择了画拿水烟枪的动作,而并没有真正在抽水烟?
张绍城:准备抽水烟这个动作,只是想表明他们当时难得可以歇息的一种心态,紧张中舒缓气氛,如果真的在抽,那显然把那种放松的心态表现过头了。这个既要描写真实战争的状态,又要诙谐地体现出他们临危不乱,英勇杀敌的气概,这让我前后琢磨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一开始的构思是,整个画面中,其他战友均已牺牲,只有男主人公是活着的,但他也身受重伤,正要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场面。但后来我又推翻了,改了几个方案,最终剩下这个画面。
收藏周刊:目前的画面是一个怎样的状态?
张绍城:在对战局面得到暂时控制后,有几个战士仍健在,并时刻准备下一轮的战斗,而位于重机枪手旁边的主人公,则气定神闲,拿起水烟筒的动作既可以联想为正准备抽烟,但也可以联想为他通过水烟筒怀念战友。
用这个细节,一方面表现了十九路军的英勇,控制了战争的局面,另一方面又反映出战争的残酷,反映人们对战争的厌恶。
收藏周刊:这幅作品创作了多少时间?
张绍城:整幅画前后创作了四年,但这幅画的难度不在于画,难在构思、构图、立意和收集材料,尤其是那些可以还原到当时历史场景,符合历史原则的材料的寻找,特别耗费精力。
收藏周刊:比如是哪些?
张绍城:例如重机枪、步枪、手枪、子弹、子弹壳,这是比较难的。我通过很多办法,才了解到珠影有放武器(电影道具)的地方,也是费了一番精力才得以进去收集素材。
而要找到麻包袋和竹笠帽则更是费尽心思,因为市面上很多年前已经不用麻包袋,即使农民也很早就用了塑料胶袋,去哪里找麻包袋,是我当时面临的最难的事。后来,也是通过乡下朋友四处寻找才找到了几个,并且还要想办法戳破它,使得像是被子弹打穿的感觉;后来在增城的一个农村里找到了一个烂的竹笠帽。
历史题材内容决定色调和艺术气氛
收藏周刊:这跟电影制作道具很相像。
张绍城:创作重大历史题材跟其他题材不同,这里的核心是“历史信息”,一切都不能离开史实,如何体现历史的信息,这在道具的采用上,就十分讲究。过去很多历史题材的油画不够写实,不能打动人,原因就是对材料考证的环节不重视。我所知道的油画家里面,最早重视主题性创作的环境布置的画家是陈逸飞。我曾听他讲过,他为了还原一定的史实场景,他从电影制片厂里借道具,甚至借演员来摆场景。我以前也听过其他老一辈画家提及历史题材创作,但几乎没有像陈逸飞那样重视,那样认真对待场景细节。
收藏周刊:我看到您的作品里还有黄包车。
张绍城:对,为了更好地渲染历史的时代性,我觉得需要有这样一辆黄包车。我在上海影视城看到,由于我们对黄包车并不熟识,要考虑画面中黄包车的各种摆放,就需要收集不同角度的素材。其中,翻转的黄包车更难想象,所以,当时在影视城那里看到了黄包车,我想了很多办法才把它翻倒过来,仔细观察并记录了它的状态。
收藏周刊:您确定画面色调的时候,有怎样的考虑?
张绍城:选择光线的角度,比如顺光、逆光、顶光等,都是为画面黑白灰关系考虑。这个作品选择的顶光,一方面是突出他们在狭窄的街区,光源主要是从上而下,符合真实情况,另一方面,我把大部分地方处理成暗部,有助于画面的统一,因为这个场景杂乱的东西太多,如果把所有东西都裸露在光线之中,画面会很琐碎、容易乱。
历史题材,多数是内容决定了色调和艺术气氛,因为这张画表达的内容是比较严肃、低沉的,比较残忍的,是一个沉重的题材,而进一步推进就是画面的情调和气氛决定了画面的整体用色。所以,我这幅作品整体呈灰冷色调,气氛是沉重的、静穆的。
简介
张绍城
广州画院名誉院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