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绍铮(潮州国企员工)
近几年,不知道什么原因,牛肉火锅突然火遍了大江南北,几乎成了“潮汕”的代名词。蘸满沙茶酱的鲜牛肉嫩滑多汁,让多少食客食指大动。但在我的家乡——有“海滨邹鲁”之誉的潮州,这是再普通不过的菜式了。
潮州位于韩江畔,是中国历史文化名城之一。
我从小在这个古城里长大。小时候,湘子桥还是铁索横江,太平路、牌坊街还是一条仅仅两车道的小马路,滨江长廊还是一滩黑泥沙——今天,这些地方已成为游客熟知的景点,早已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
在我眼里,家乡就是个慢悠悠的小城,骑着单车,只需半天时间就能游遍。路上的人们仿佛都不急不躁,恬淡适雅。在这里,三五好友泡上工夫茶,往往一坐就是一天,颇有种与世无争的味道。
潮州人的故事总与工夫茶相关,我也不例外。一杯工夫茶,不似咖啡甘醇,也不像奶茶过分甜腻,却一缕清香回味无穷,正如一个潮州人,见过了这个世界的美,终究归于平淡,平凡而自如。
与豪迈的西北汉子、平和的西藏牧民不同,潮州人温婉平雅,骨子里总带着一股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茶气”。
小时候调皮,和几个小伙伴在祠堂门口玩鞭炮,一不小心把堆积在空地的稻草堆给点着了——那是村里老人们用来踩菜埔(即腌制萝卜)用的。时值农忙,合适的稻草难寻,我算是闯了大祸。我爷爷平日温和,那一次气得狠狠打了我一顿,然后带着我去祠堂内向老人们赔罪。几杯工夫茶一泡,爷爷说几句公道话,我低头诚恳认错,恭恭敬敬地敬杯茶,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在这里,很少听到邻里争吵冲打,崇尚中庸之道的潮州人多会把矛盾消弭在3杯茶中。
一股茶香似乎弥漫了潮州人的一生。
爷爷是个老茶客。小时候,坐在爷爷的老凤凰单车三角架上面,听着他讲采青、晒青、揉捻等制茶步骤,这是我对凤凰茶文化最初的记忆。
我读大学前的那天,爷爷把我叫到茶桌前,再一次对我讲了白鹤沐浴、观音入宫、关公巡城、韩信点兵等典故,最后指着茶杯茶盖上“天地人三才”,讲起了天机、地脉和人间道。这些东西我早已听过无数遍,这一次却越来越听不懂爷爷说的是什么,竟有些哽咽。“你要走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回来的那天。做人要和工夫茶一样,清朗自如,耐人寻味而无愧于心。”爷爷嘱咐称。
大学期间,我走遍大江南北,见识了祖国各地的风土人情,但始终忘不了工夫茶香。毕业后我回家乡工作,也曾迷茫,也曾止步,也曾想去体验外面的繁华,终是回归平常。
因为这里,是我的家乡;有一杯工夫茶,有我应该去做的事,和应该要照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