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郭亚明先生的书法艺术

王世国(广东省书法评论家协会主席)

我与郭亚明有师生之缘。20世纪80年代,我与周正山、曾景充、卢瑞祥等几位书法名家,同在中国书画函授大学广州分校教授书法,郭亚明正是班上的一位学生。那时他一边在大学学习,一边抽时间学习书法。曾景充先生是擅长魏碑书体的书法家,他对郭亚明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并使他从此走上了研习魏碑的道路。

他勤奋好学,才思敏捷,常常在课后拿出自己的习作向我讨教。周围的同学们看了他的习作已是满堂皆惊,对这个瘦弱的青年刮目相看。郭亚明毕业后放弃了在广州大城市工作的机会,而是选择了到康有为的故乡——南海丹灶镇文化站工作。恰恰是当年他有如此勇气的选择,才成就了他今天的书法艺术,屡屡入展全国和省书法大展并获奖,并成为“广东省书法评论家协会提名书法家”。

清嘉庆以后,汉魏碑版书法那拙朴、浑厚、大气、灵动的艺术风采,吸引了一大批追求者,邓石如、伊秉绶、钱沣、钱坫、黄易、钱泳、阮元、陈鸿寿、何绍基,直至晚清杨沂孙、俞樾、徐三庚、赵之谦、吴大澂、康有为等。这些书法大家,在魏碑上都有很高的造诣。其间,阮元、钱泳倡导“南北书派”和“北碑南帖”论, 从此中国书法有碑与帖不同书派的分野。到了清代末年,包世臣《艺舟双楫》、康有为《广艺舟双楫》尊碑抑帖,结果碑学盛极一时。因康有为是广东南海丹灶人,故广东近现代书坛习碑之风很是盛行。

郭亚明身居康有为故乡,书法深受康有为和北碑书风的影响是十分自然的事。他敬佩先贤的书法修为,更敬佩先贤之高洁品格,常以他们为人生榜样。不过,北魏碑版大多出自民间没有名气的写手,而勒石的工匠大多身处“穷乡僻壤”,也没有多少文化,即像傅山说的“不读载籍之人”,因此时常刻错字、刻坏字,失去毛笔书法字形的本来面目,如北碑中的《造像》多是如此。此外,石刻的方刚线条是柔软的毛笔难以自然书写的。因此,一些书法家为追求碑版效果,不免刻意做作,虽然有北碑的方刚刻利,却失去了笔墨意趣。这也是许多写魏碑书法者难以逃脱的病症。

所以,启功说“平生师笔不师刀”。他认为,学习书法就是要直接临习名家墨迹书帖,才能体察到名家书法的真面目,学得用笔用墨的高超的技巧,领略书法的真味。郭亚明习碑学碑自然也难逃碑书虽有所长亦有所短的困局。所幸他清楚地看到,碑与帖的关系是不可分的,墨迹书帖书写性较强,直接可观,运笔过程和结构都十分清楚;而石刻碑文是刻在碑上的,因时间久远而风化,有些字体结构已经模糊了,因此要想探究其笔意难度较大。最终,他悟到了“通过帖来了解碑,才是真正地写碑”。这大概就是他摸索多年的“写碑之道”。

郭亚明将自己对碑学的体悟,对碑学范式的营造、借鉴、吸收又有所变通,适时地融入魏碑书法的流行性书写。他的书法以《张猛龙碑》《石门颂》等为基础,广之以《爨龙颜碑》《爨宝子碑》和许多的造像、墓志,又参以何绍基、赵之谦书法的笔意。中国书法是“一字一世界,一点一方圆”。他对每一个字的营造都精心用意为之,在笔势、意态和章法的空间构成上,有意地突出视觉效果和设计意识,从而获得了较强的冲击力。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在这种“刻意”之中,既能表现魏碑笔意特色,线条浑穆质朴、不拘一格,又能书写出笔墨情趣。可以说,他的书法完全没有当今那些长于魏碑书家的矫揉造作和生硬,以及书法线条平板呆滞的习气,充分体现了灵动超逸的笔墨趣味,创造出“有意味的形式”。

总之,郭亚明的书法是魏碑的面目,而向人们呈现出的却是笔墨的风流姿态。

(本文已收入作者《当代书法评鉴》一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