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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六千年,沧海变陆地 广州考古人正在破译金兰寺“古墓密码”
日期:[2021-04-18]  版次:[A13]   版名:[收藏周刊]   字体:【
■墓葬整取迁移保护。据介绍,有关项目重达六吨,整体提取回库房后,将择机进行公众考古发掘相关活动。 广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供图

■金兰寺遗址发掘现场的一具古人类遗骸。新快报记者 毕志毅/摄

新石器时代晚期 M8随葬陶豆

宋代 青瓷碗

清代 陶砚滴

■在金兰寺遗址发掘现场,出土了大量的贝壳。新快报记者 毕志毅/摄

■收藏周刊记者 潘玮倩

六千年前的沧海已经退尽,是日,我们站在这个小小高地上,阳光猛烈。泥土之中,先人们用身躯给我们写下漫长留言。我们看到了它。

公元2021年,广州增城金兰寺,成为公众关注焦点。这里新发掘出34具古人类遗骸,把目前广州行政区内已发现的“人”,从3500年前,推进到4000多年前。见“肢”如面,未失未忘——他们的骨骸,透露出一个前所未有的信息。

以什么姿势“躺倒”,很重要

先人们以不同的“躺倒姿势”告诉我们,他们的“朋友圈”很广,而且喜欢“点赞”。

在已经出土的34具古人类骨骸中,大多是仰卧,为典型广东葬俗风格,而还有两个“人”,以身体屈起的姿势往生。一个看似简单的姿势的区别,在考古工作者眼里,却极其重要。

“从考古观点来看,‘仰身直肢’葬俗基本是在东南沿海出现,从山东大汶口文化延续下来。而‘屈肢葬’,从目前我们学者的认识来看,基本是从广西一带过来。那么,在金兰寺这个地方,仰身直肢葬和屈肢葬这两种葬俗能同时并存,说明当时的人群已有迁徙和互动,而且,应该是一种和平的交往,不会是因为战争。这个信息相当重要,我们觉得还可以做很多的研究。”

广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院长易西兵,在烈日下,对新快报记者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眼里透露出兴奋来。

他们已经在这里工作接近半年,然,从无倦意。去年11月开始,配合广汕高铁石滩段项目进行,考古人员按照“惯例”,先行进入遗址区域进行勘探。寒冬过去了,烈日来临了,时日更替下,他们就这样蹲在地上,用手铲、边铲、竹签,用各种看似简单的工具和实质上非常辛苦的姿势,把数千年前古人留给我们的“密码”,逐条破译。

“为什么你们不拿张小凳子坐着?”陪同考古人员蹲着工作了几分钟,感到累极了的记者忍不住发问。

“不行的,凳子太高,必须蹲着才能好好挖掘。”考古人员友善地解释完,又开始用一把尖尖的一掌可握的小铲,一点点剔开黑色土壤。

我们来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的姿势。也不知道已经维持了多久。他们一点点剔着黑色土壤,仿佛在一笃一笃地、小心翼翼地敲门。

门开了,皎白珠亮的贝壳出现了。

大量的贝壳让遗骨得以“不朽”

小小贝壳,揭秘了增城金兰寺的变迁,而金兰寺的前世今生,又是珠三角沧海桑田的一个缩影。从6000年前的大海,到现在的陆地,洛阳铲一铲下去,提取出一部立体的群居“日记”。

广州增城金兰寺,是一个“贝丘遗址”。成千上万堆积的蚬贝,以高密度,镶嵌在深灰色的土壤之中。那土壤湿润,和隔壁发掘出人骨的相对干燥土质,形成鲜明对比。

感谢这些贝壳,它让我们看到了“人”,看到了珠三角的直观沧海桑田变迁。

“在岭南地区,出土人骨是很难的,因为土质大多呈酸性,多少的坚固,都被岁月腐蚀无痕。但是,因为贝壳的大量存在,它们提供了碱性物质,营造了合适的环境,所以,贝丘遗址中的人骨,才得以再度在四千年后和我们相见”,在现场,考古研究部负责人曹耀文说。

贝壳提供的第二个信息,就是证明,这里当时,海水已经退去。“这种淡水蚬壳的出现,表明在4000年前,这个地方已经基本上以淡水为主,说明海水已经退到可能在我们的南边更远的地方。而6000年前后,我们估计这个地方是咸淡水交界。”

增城金兰寺的变迁,是珠三角沧海桑田的一个缩影。现代珠江三角洲的沧海桑田之变,在我国古籍上曾有详细记载,并有言简意深的见解,如“昔者五岭以南皆大海耳,渐为洲岛,渐成乡井,民亦藩焉。”(冯奉初,1853,《顺德县志》卷3)这不仅指出了珠江三角洲昔日为大海,而且概述了珠江三角洲形成和开发的基本过程。

“6000年前后,金兰寺所在地,一个海淡水交界的地方,它可能是岛;4000年前后,可能就慢慢淤积成陆地。我们知道,珠江三角洲是从距今6000年开始淤积,自东江、西江、北江而来的泥沙,慢慢淤积成现在的大片陆地。我们现在发掘的遗存主要是4000年前到4500年前后,有埋葬、有随葬品,所以我们判断这个时期就是海水已经退了,出现大片陆地,开始有人类生活。”

他们食用贝壳,食用之后,把它们“垃圾分类”集中堆积在“小区旁边”,年年如此,代代如是。几百年过去了,贝壳越积越多,越来越密实。他们是最早的“贝丘遗址”的塑造者。

历代都爱的“风水宝地”

贝壳越积越多,人烟越来越稠密,他们繁衍、生息、欢乐、悲伤,再在同一个太阳下永远长眠。在金兰寺这个渐渐形成的小小高地上,他们度过了一生又一生。

直到一条最现代化的高铁,即将在其上呼啸而过。后人哒哒前进的步伐如风,再一次把前人的日记逐页翻开。

逐页。从新石器时代晚期(4000多年前)到清代,一个个文化堆积层,就在考古人员的眼前呈现。在金兰寺考古发掘现场,有一个临时搭建的棚屋,里面摆放了本次挖掘的部分文物。从最早的“新晚”期陶釜陶豆(就是炊器和盛器),到宋代青瓷,再到清代陶砚滴,从简朴拙稚到精雕细刻,证明——

数千年来,在珠三角这个“贝丘”上,在顺应自然环境的前提下,发挥着人类本体智慧,我粤地先人,生命从无停歇,不断传承与超越。

“这次的发掘成果远超我们预期”,易西兵说,“古人类遗骸,在广州地区应该是目前发现最多的一次。重点有三,第一,人骨将给我们提供包括体质、病理、交流互动等多方面进化信息;第二,发掘将有利于我们进一步摸清金兰寺遗址的分布范围和它的历史内涵;第三,可以通过多学科的攻关研究,复原距今4000年前后金兰寺遗址所在地的历史地理环境,这对于我们认识珠江三角洲的变迁,以及这一时期人地关系的相处,就是人与自然怎么样和谐相处和发展,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背景链接

金兰寺遗址位于广州市增城区石滩镇金兰寺村北部,县江河西岸,为珠三角平原北缘一处重要的史前贝丘遗址。1958年至1961年间,曾发现距今约6000年的彩陶遗存。金兰寺遗址是广州目前考古发现年代最早的史前遗址。

2020年11月起对金兰寺遗址进行的考古发掘工作,发掘面积800平方米。截至4月13日,发现墓葬44座。其中新石器时代晚期42座,已清理33座,出土人骨33具,有两个为屈肢葬,其余为仰身直肢葬;战国墓葬2座,已清理2座,出土人骨1具,仰身直肢葬。出土陶鼎、陶豆、陶釜、石锛、石镞、青瓷碗等183件/套,以及贝壳、鱼骨、猪骨等标本240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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