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尖之作
越窑瓷器的顶尖代表作,可能就是“秘色瓷”,它是越窑中质量最高、颜色最漂亮的品种,晚唐时开始烧造,五代时达到高峰。相传五代时吴越国王钱缪命令烧造,专供钱氏宫廷所用,并入贡中原朝廷,庶民不得使用。
■收藏周刊记者 潘玮倩
秘色瓷,在法门寺地宫未开启之前,一直是个谜。
“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唐代陆龟蒙的《秘色越器》一诗,是目前所见最早关于“秘色”的记载,世人自此知有秘色瓷,却不知其色形。直到1987年,陕西扶风法门寺地宫的第一道门被考古人员推开,14件秘色瓷器重见天日,这千年悬念,才找到实物对应。
而浙江上林湖越窑遗址出土的用釉料涂封的瓷质匣钵,则“彻底揭开了秘色瓷烧造技术的神秘面纱”。秘色瓷的颜色,是怎么烧出来的?如今,这“秘技”正在广州西汉南越王博物馆向公众展示——瓷质匣钵的使用,使瓷坯与匣钵在受热膨胀、冷却收缩时保持一致。同时,用釉涂封匣钵的接口,保证匣钵内的瓷坯始终处于还原气氛中,二价铁的含量由此增高,从而烧出青绿“秘色”。
秘色瓷就是越窑青瓷中的精品
秘色瓷究竟是什么呢?它是“越窑青瓷中的精品”,“发现越窑——上林湖越窑青瓷展”内容设计史明立向记者介绍。她说,“秘色”一词,最早出现在唐代陆龟蒙的《秘色越器》诗名中,诗是这样写的: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好向中宵盛沆瀣,共嵇中散斗遗杯。
史明立介绍,到了唐末五代,徐夤《贡余秘色茶盏》诗名中亦提到“秘色”,诗中有言“捩翠融青瑞色新,陶成先得贡吾君”。可见“秘色”一词最早来源于民间热衷茶事、喜爱越窑茶具的文人雅士。关于“秘色”的“色”字,有说指的是“神秘的颜色”;亦有说是“用于贡奉的品类”,这里的“色”与“各色人等”的“色”意义相近。
那秘色瓷的颜色究竟是怎样的?记者在展厅看到了几件明确标识有“秘色瓷”字样的器物,包括秘色瓷花口盏(五代,慈溪博物馆藏)和秘色瓷器盖(五代,慈溪博物馆藏)等。其色淡青明澈,远看如一掬盈盈春水,近观可见釉色润泽,似窥见胎体的缜密,而千年时光从其身上流过,又仿佛看到了细小的涟漪在瓷器中如波微微涌动,在静止的器物上有不息的生机。
对此,史明立补充道,“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我们现在普遍认为,秘色瓷就是越窑青瓷中的精品,就是其中质量比较高、胎釉细腻、基本满釉、釉色大都为青绿翠色的瓷器。”
烧造秘色瓷的重要窑场:
浙江上林湖“后司岙窑址”
接下来的问题是,烧造秘色瓷的地方在哪里呢?
根据西汉南越王博物馆给记者提供的资料,“近年来经考古对浙江上林湖‘后司岙窑址’的发掘表明,其很可能就是烧造秘色瓷的重要窑场。后司岙窑址一件瓷质匣钵上的‘秘色’字样,是首次在窑址出土物中发现。后司岙窑址是上林湖窑址群中产品质量最高的一处青瓷窑址,法门寺地宫出土的秘色瓷很可能出自这一窑址。”
记者在展厅还见到了一件后司岙窑址出土的秘色瓷八棱净瓶残器,此器的颜色、形制,与当年陕西扶风法门寺地宫出土的八棱净瓶极其相似。馆方介绍,上林湖遗址出土的晚唐和五代秘色瓷文物,包括上述刻有“秘色”字样的瓷质匣钵,都在此次“发现越窑——上林湖越窑青瓷展”中与观众见面。
被称为“露天青瓷博物馆”的浙江慈溪上林湖越窑遗址,是我国2-12世纪规模较大、遗存分布密集、保存较好的大型古代瓷窑遗址群,展现了越窑从创烧、发展、繁盛至衰落的整个历史轨迹。
“瓷质匣钵”营造“还原气氛”
二价铁含量增高,瓷色增绿
然后就到了最重要的问题,这种与众不同的颜色,是怎么烧制出来的?它和此前的瓷器工艺,究竟有何区别?
史明立向记者介绍了“秘色”的来源,她说,中唐晚期开始,越窑突破了传统的明火装烧方法,开始使用匣钵,匣钵的出现使越窑青瓷一改以往釉面不纯、不光滑的缺陷,生产出了“类冰”“似玉”釉色的瓷器。
经科学分析发现,秘色瓷与普通越窑青瓷均采用当地的瓷石原料制胎,但秘色瓷对胎体原料的选择和处理更加精细。秘色瓷釉的元素组成与同时期普通越窑青瓷无异,为瓷石加草木灰、石灰石的三元配方,其独特的釉色与它采用瓷质匣钵的烧制工艺有关——
瓷质匣钵的使用,使瓷坯与匣钵在受热膨胀、冷却收缩时保持一致。同时,用釉涂封匣钵的接口,保证匣钵内的瓷坯始终处于还原气氛中,从而烧出青绿色。
“在青瓷化学成分中,凡釉色纯正、清亮者,釉中二价铁与三价铁的比值高,达到1:1左右;而釉色偏黄者,比值则低很多,其二价铁的含量约为釉中铁含量的5%左右。决定此比值高低的最直接因素,是烧成过程中还原焰的强弱:还原气氛强,釉中相当部分的氧化铁被还原,釉色呈现较为纯净的青色;反之,还原气氛弱,釉中相当部分的铁仍保持氧化状态,釉色表现为青中泛黄。”
而瓷质匣钵的运用、用釉涂封匣钵的接口,正好使得匣钵内出现了当时力所能及的最完美的“还原气氛”,从而实现了秘色瓷的“千峰翠色”。
秘色瓷的烧制成本很高,瓷质匣钵的原料很高级,几乎和瓷器本身无异。而且“瓷器烧制完成后,需将匣钵打破,才能把里面的器物取出来。原本可重复使用的匣钵,现在只能使用一次,即一器一匣。而且,秘色瓷的烧成率很低。北宋余姚县令谢景初在上林湖考察瓷业生产情况时所作诗写道‘发窑火以坚,百栽一二占’,也就是说,一百件中可能只有一两件上等青瓷”,馆方如是介绍。
匣钵的变化
大中(847年正月至860年十月,唐宣宗):瓷质匣钵已有一定数量,但粗陶质匣钵数量远远多于瓷质匣钵。
咸通(860年十一月至874年十一月,唐懿宗):瓷质匣钵数量明显增多,与陶质匣钵比例相当,秘色瓷占相当比例。
中和(881年七月至885年三月,唐僖宗):瓷质匣钵成为了主流,达到了兴盛。
五代:夹细砂粒的粗瓷匣钵取代细瓷匣钵成为主流,粗陶匣钵数量更少、比例更低,质量有所下降。
(资料由西汉南越王博物馆提供)
在窑址里
首次发现“秘色”字样
继浙江慈溪上林湖后司岙窑址获得 2016 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后,2017年,发掘队对该窑址继续进行了发掘。其中在一件瓷质匣钵上发现了“罗湖师秘色木宛”六个字,“秘色木宛”三个字与法门寺地宫衣物帐上的文字完全相同。这不仅是在窑址上首次发现了“秘色”字样,同样也再次证明瓷质匣钵就是烧造秘色瓷的重要窑具。“秘色瓷”这个概念不仅存在于当时的文人以及包括宫廷在内的上层阶层中,作为窑工,亦清楚地知道自己所做的是秘色瓷器。
此外,2017 年上林湖后司岙的发掘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上林湖是唐宋时期越窑的中心窑场,也是晚唐、五代至北宋时期全国的窑业中心。后司岙窑址位于上林湖中部的西岸边,是上林湖越窑遗址中最核心窑址,产品中秘色瓷比例高、质量精、种类丰富,也是唐五代、北宋早期秘色瓷最主要烧造地。2015 至 2016 年对后司岙编号为 Y66 窑址进行了大规模的发掘,揭露包括龙窑炉、房址、贮泥池、釉料缸等在内的丰富作坊遗迹,清理了厚达 4 米多的废品堆积,出土包括秘色瓷在内的大量晚唐五代时期越窑青瓷精品,基本解决了晚唐五代时期秘色的生产问题。
(郑建明《浙江慈溪上林湖后司岙窑址首次发现“秘色”字样》)
■本版图片由西汉南越王博物馆提供(署名除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