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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世画作时常出现“倒影月” 专家:带有忧郁和感慨的抒情意味
日期:[2018-09-23]  版次:[A10]   版名:[收藏周刊]   字体:【
■(清)董邦达《芦汀泛月图》,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清)院本《十二月令图·八月景》,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亚当·艾尔谢默尔《逃往埃及》,慕尼黑古代美术馆藏

■(明)仇英《临宋元六景·松林村落》,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明)佚名《金盆捞月图》,上海博物馆藏

■(清)董邦达《三潭印月》,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从《诗经》时代起,望月就带有抒情的因素。而自宋代始,在绘画中,月的形象也不少见。明代吴其贞曾在《书画记》卷一中载王冕《梅月图》:“满纸盖为梅花,惟上空一圆圈,是为月也,诗题其中。”清人钱杜曾在《松壶画忆》卷上中云:“画中写月,最能引人入胜。”值得一提的是,从传世的画作来看,画中还时常出现“倒影月”的创作现象,作为高洁和空灵的物象,月之倒影使人憧憬。上海戏剧学院舞台美术系史论教研室副教授施錡认为,“倒影月”带有忧郁和感慨的抒情意味。

■收藏周刊记者 梁志钦

“倒影月”的抒情性在仇英《临宋元六景》尤为明显

施錡在文章《似真似幻“倒影月”:古画中的一类独特物象》一文中举例称,“‘倒影月’的抒情性在台北故宫博物院藏的仇英《临宋元六景》册页之一《松林村落》中表现得尤为明显。该画意境空旷,景致仙幽,尤其重要的是,画中虽然有古寺、远山及松树等,但都掩映在烟岚之中,物形并未完整绘出,仅有天上明月倒映水中,显得空旷清冷。从此册页后明代收藏家项元汴的题款‘宋元六景仇英十洲临古名笔’来看,该册页至少取前人画意,甚至可能临摹宋元名家,取唐代诗人张若虚《春江花月夜》中‘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的意涵。”

而在另一张传为仇英的扇面画《月下吹笛图》上,全幅不见坡岸,画一高士,露胸袒臂,坐于船头,一足探入水中,一轮明月淡淡地映现在水中,以洒金笺为底,似乎遍洒月光。施錡认为,“倒影月”是仇英擅长的画题。而古代文学中“舟”常与“月”同在,如杜甫《舟月对驿近寺》中有:“更深不假烛,月朗自明船。……皓首江湖客,钩帘独未眠。”

施錡还介绍,渔人由于潮汛之因,时常有夜晚打鱼的习惯,现藏上海博物馆的元代吴镇《渔父图》,就有题画诗:“月移山影照渔船,船载山行月在前,山突兀,月婵娟,一曲渔歌山月边。”将“渔父”形象与“月”乃至“倒影”联系起来。在施錡看来,除文学意境之外,古代绘画中的“渔父”形象或“类渔父”形象(可能是高士或江湖客)还常与《庄子·杂篇·渔父》以及《楚辞·渔父》产生“互文”作用,被誉为“不拘于俗”的悟道者和“不凝滞于物”的独醒者。

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的传宋人《赏月空山图》中,同样出现了船中高士的“类渔父”形象,由于画面构图中没有天空,画者将明月倒影画在了水中,从而使得“倒影月”标记出了“夜”的意象。而“月”“石”与“空山”等景物常常带有一种禅意。

董邦达《三潭印月图》是西湖实景与禅宗涵意融合的作品

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的清代画家董邦达所作的《芦汀泛月图》中,可以看到该画有悬崖,其下有士人坐船观鸥,一轮满月倒映水中。画中有乾隆题诗:“石上藤萝月,却在蓼汀底。扁舟无事人,坐弄清秋水……清秋杜子美,日日坐吟诗。爱看残夜月,舟泛浣花溪。”而杜甫《秋兴八首》诗中正有句 :“请看石上藤萝月,已映洲前芦荻花。”

施錡推测,乾隆所理解的画中人物应该正是杜甫,正如小舟、月影、仙鹤与《后赤壁赋》常产生“互文”一样,崖壁上的藤萝、孤月也与《秋兴八首》产生“互文”。

南宋宫廷画家马麟的一方《暗香疏影》册页,画中虽然没有“倒影月”, 但却有“月意”。画上题签取北宋诗人林逋《山园小梅》诗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之意。水面用淡墨画竹叶梅枝,其意喻影,梅花和竹叶却画得颇为写实。

值得一提的是,董邦达还曾作“西湖十景”中的《三潭印月图》,该画为传达“印月”之意,绘制出了古画中较少见的月影存于三塔之中,并由三座石塔映照在湖中的光线细节。乾隆在其画上曾题“御制诗”曰:“澄静空潭印满轮,分明三塔是三身;禅宗漫许添公案,万刼优昙现圣因。”三身即为“报身、化身和法身”,而公案则又与禅宗“月印万川”“水中之月”“一月普现一切水”和“月印澄江鱼不见”之说均有关联,可谓是西湖实景“三潭印月”与禅宗涵意融合的诗画作品。

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的清宫《十二月令图》中的《八月景》是中秋赏月,但见人们团聚水榭楼台,天空一轮暖色圆月,却不见倒影,可能是画者要突出中秋“赏空中之月”习俗。

拜月画中也有“倒影月”或“月影”形象

除了传统节庆之外,中国古代的拜月画中也有“倒影月”或“月影”形象,施錡介绍,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的宋人所绘《浣月图》,画一轮明月高悬空中,池中水波荡漾,盛装仕女双手捧月光之影,后有侍女焚香,四周庭院植种梧桐、虬松、芙蓉、蜀葵和蔷薇,另有地面花卉类似白玉簪。这些花卉绽放的季节大致在夏秋,梧桐也常被解为秋景之树,因而画中时令应为初秋。画中虽然没有出现“倒影月”,但女子所望手中“月影”应是确定的,一旁则有仕女焚香,应是拜月仪式。上海博物馆另有一明代《金盆捞月图》,亦画一女子双手捧月光之影,下有金盆,似要洗涤,背景中有桃实、芙蓉、金桔和梧桐等植物,前方似为栀子花,时令应为夏秋季。

施錡文中介绍,从图像来看,宋代之后,“掬水月在手”在各类题画诗中开始大量出现。元末明初瞿佑的《乐府遗音》中有《南乡子·爱月夜眠迟画为王杰题》和《南柯子·掬水月在手画为王杰题》二首,也是从元代郑奎妻“惜”“爱”“掬”“弄”组诗四题源流而出。其中《南柯子·掬水月在手画为王杰题》有句:“银甲弹筝后,金盆掬水时。玉芙蓉映碧涟漪,好个天生小样影娥也。”描绘弹奏古筝之后洗手的仕女“掬水月在手”之状。

西方的“倒影月”与天文学的进步融合在一起

最早的西方“倒影月”画大致到17世纪方才出现,一般被认为是意大利画家亚当·艾尔谢默尔画于1609年的《逃往埃及》。在蜡烛、火炬和月光等夜晚光源的笼罩下,约瑟、玛利亚以及圣婴正在逃往埃及的路上,除了人物被照亮的部分着色以外,其他部分均为单色,更体现了一种未知的神秘感。画家对天空着力描绘,空中还出现了银河以及大熊星座,在此之前,几乎没有如此大面积表现天空的绘画。除此之外,空中的一轮朗月映照在水波不兴的湖面上,显得格外耀眼,地面人物逃亡埃及的故事似乎显得不再重要。画家对于大熊星座和银河(虽然位置并不准确)的描绘,显露了文艺复兴以来受到同住罗马的开普勒和伽利略等科学家影响的痕迹。虽然西方的“倒影月”与天文学的进步融合在一起,但“月光”和“烛光”又带有梦幻意味,可谓将叙事、抒情和理性结合在一起表现的绘画典范,也同样体现出“倒影月”独特的抒情意涵。我们由此可见,仅仅到了注重营造精神氛围的绘画出现后,“倒影月”才随之在水中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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