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松柏(广东第二师范学院美术学院美教系副主任,德国德雷斯顿造型艺术学院博士)

古希腊文明是一条蕴涵极丰的母亲河,哺育了古罗马帝国文明、文艺复兴和欧洲近现代文明,极大地影响和改变了世界发展进程。近代欧洲哲学、文学和艺术大家,没有谁不受到古希腊文化的润泽。在德国,温克尔曼一生倾注全部热情和生命于希腊艺术,他的经典之作《古代艺术史》开启了德国民众和学者对古希腊文化艺术狂热,他们沉浸和迷醉于古希腊艺术的“高贵的单纯和静穆的伟大”的古典理想而流连忘返。

温克尔曼被誉为“考古学之父”和艺术史学科的创始人,1717年12月9日出生在勃兰登堡的施腾达尔的一个穷苦鞋匠家庭。从童年时代起,他就对历史遗迹产生了浓厚兴趣,文理中学毕业后,他奉命入哈雷大学神学系,26岁在舍豪森一所文法中学担任副校长,因为出色的古代语言尤其是希腊语的语言能力,5年之后在萨克森州德累斯顿附近的内特尼茨海因里希·冯·宾瑙家当图书管理员,帮助宾瑙编写一部他家族的日尔曼帝国史。终于可以饱读希腊诗书,这是他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温克尔曼获得命运之神的青睐和眷顾,命运开启了向高级灵魂的追求和探索按钮。

在去罗马之前,1755年在德累斯顿写下了《关于近代通史演讲的若干想法》和《论色诺芬》论文,同年深秋,温克尔曼来到了神往已久的艺术国度——意大利,他倏尔遁入一个有着丰富的古代典藏和现代艺术瑰宝的虔敬世界,灵魂在放松状态下,皮肤和心灵均深深呼吸吐纳那纯氧似的艺术氛围,感受、赞叹、记录、测量、查阅、研究无不使人心悦。1758年,他成了梵蒂冈枢机主教阿尔巴尼古物藏品管理员,5年后,即1763年,他又被任命为罗马城内及其附近地区的文物总监,可以整天面对心仪的古代艺术品。藉此,温克尔曼得以四次到访庞贝古城和赫库兰尼姆考古现场,他无比欣喜地以艺术家直观感性描述罗马的雕塑、手工业和日常生活艺术,以及罗马壁画,阐释罗马人的艺术情感和审美角度,同时展现考古系统学的方法,温克尔曼分析报道当地的文化、历史、地理及被维苏威火山埋没后的情况,挖掘工作的历史及方法,考古发掘及发掘文物和建筑的保护研究。他呼吁艺术家们学习古希腊和古罗马艺术,正如德国学者孔策所指出:“他改造欧洲文化的呼吁,取得了丰硕的成果:‘走向希腊’的时尚出现了,它成为古典主义的日常文化与时尚文化先锋。”把考古学和艺术史结合研究,温克尔曼堪称第一人,为20世纪艺术史的跨学科研究给予有益的启示,为艺术史学科的建立奠定坚实的基础。

《古代美术史》是他的最重要的著作,于1764年在意大利出版。在温克尔曼之前,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艺术理论家瓦萨里,《名人传》是艺术史的开山之作,与瓦萨里人物传记方式不同,温克尔曼以艺术风格的变革作为分期标准,在书中具体讨论了埃及艺术、埃特拉斯坎艺术、希腊艺术三种形式,不难看出,他是以时代来描述古代艺术发展的历史过程的。

1768年温克尔曼穿越阿尔卑斯山前往德国,在进入乡间小镇蒂罗尔时突然生起一股思念意大利之悠悠惆怅,他决意改道南下意大利,在滞留意大利雅斯特期间,遭遇暴徒抢劫而丧命,正值学术壮年,他的希腊研究之旅戛然而止。后来者在他开创的道路继续研究,更加完善对古希腊艺术的研究。黑格尔在《美学》中指出:“不管希腊艺术方面的知识推广到多么远,温克尔曼的成就都必须定作重要的出发点。”

站在德国启蒙运动的历史门槛上,温克尔曼虽不是启蒙运动的重要干将,但他却是一个默默的精神引路人。歌德曾怀着敬慕的心情激动地说:“温克尔曼就像哥伦布,不仅发现了新世界,而且以预告未来鼓舞他人,人们读了他的书,即使没有学到什么,也能从此成为新人。”温克尔曼传给世人的,是一场将艺术历史与艺术生命相融和的群众性运动。他对莱辛、赫尔德、歌德、席勒、黑格尔、荷尔德林、海涅、尼采等人均产生了巨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