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煤球、门前空地捕鸟……”在余水华的记忆中,关于家乡,只有一些零星的记忆片段。1991年,年仅五岁的余水华,在广州火车站与父亲和姐姐走失。自此以后,年幼的他经历了被收养、被弃养、被拐卖、再被收养的曲折人生,直到十五岁时独自来到广州打拼,再后来结婚生子,生活才总算稳定下来。
然而,虽然时隔日久,余水华却始终未放弃寻找家人,他总是在记忆里一遍又一遍地搜索着家乡的蛛丝马迹,桥、稻田、水坝……希望能有朝一日回想起家乡的一草一木。2010年,余水华在宝贝回家网站上登记了寻亲信息,十个省的志愿者相继出动帮他“大海捞亲”,新快报在2016年中秋寻亲圆梦行动中也重点报道了余水华的故事,漫漫寻亲路中他终于有了陪伴和希望。然而,11年过去了,余水华仍然没有找到家人,但志愿者们却从未放弃。苍天不负有心人,2021年7月7日,一则微信群里弹出的消息让余水华瞬间呆立当场:他的家人找到了!
■采写:新快报记者 严蓉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志愿者跟踪十多年
一幅手绘图锁定出生地
说起余水华,宝贝回家的志愿者燕子姐也是唏嘘不已。“水华是我跟了十几年的案例,每年我们都会拿出来讨论,都希望能找到新的线索。”燕子姐说,然而余水华走丢时仅有五岁,所残存的记忆也都只有一些片段,就连名字也未必是正确的,所以很难帮他确定具体的籍贯、出生地信息等。去年八月,志愿者还去广州的鹅掌坦帮余水华去寻找过他的第一任养父,然而多番走访、四处打听却仍是无功而返。
“寻亲是一个系统性的工作,有时候运气也很重要。”燕子姐说,就在大家都有点泄气的时候,2021年6月,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传来。原来,湖南警方通过再一次的DNA技术比对,确认余水华的籍贯不在湖南,而是在江西省广丰县。“确定了具体的出生地区域后,大大缩小了寻亲范围,事情有了转机,还有自媒体帮他在网上发了寻亲视频,一起往江西广丰县这个方向去努力。”不仅如此,为了尽可能缩小寻找范围,志愿者还引导余水华手绘一幅家乡的地图,将他记忆中老家的样子直观呈现出来。
就是这样一张看上去十分简陋的手绘图,却在余水华的寻亲路上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有一位江西广丰老乡,在抖音上看到了这张图,他马上联系了志愿者,通过比对图片,初步确定余水华是自己的亲戚。”燕子姐说,这个好消息让所有的寻亲志愿者都欣喜若狂,但大家并没有被这得之不易的线索冲昏了头脑,又继续进一步联系余水华的亲戚确认情况,几经辗转,终于找到余水华的姐姐和妈妈。“最后我们通过给余水华和他的妈妈做了亲子鉴定,才最终确定找到了。”燕子姐说,寻亲成功的背后,凝聚了无数志愿者的心力和热忱。
家人从未放弃寻找
姐弟俩印象里记忆重合
通过联系姐姐,志愿者终于还原了当年事情发生的经过。原来,余水华的真实姓名,叫“俞秀华”。在他出生还不到一个月时,俞秀华的父母就离婚了,他是在大姑家长大的,大姑家就是他记忆中“门口是水泥地,下雪后可以捕鸟”的那个地方。等到俞秀华再大一些,父亲把他接回来和姐姐一起生活,后来又带着姐弟俩到广州来打工闯荡。到了广州火车站后,父亲说要去买票,让姐弟俩在大屏幕下面等他。“当时弟弟说口渴了,想去找水喝,但我要留在那里看行李。结果弟弟一个人走着走着就不见了……”俞秀华的姐姐俞秀红说,自己只比弟弟大两岁,也还没有到太懂事的年纪。
弟弟走丢后,父亲带着姐姐在广州火车站附近找了很久,还到处贴寻人启事,可怎么都找不到他。“当时我们也没有钱,晚上只能睡在大桥底下,后来父亲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带着我在广州一边打工一边再找弟弟。”俞秀红说。在姐姐的记忆里,也有着和弟弟一样的片段,家乡有雪、有煤球,因为父亲曾在老家的煤矿里工作。“我父亲是个心很大的人,在那之前,我和弟弟也丢过一次,印象里也是坐火车。”俞秀红说,但那次很幸运,最终姐弟二人被父亲找到。
通过媒体的报道,俞秀红也了解到了俞秀华的成长经历,顿时忍不住泪眼婆娑。“我们姐弟俩以前小时候感情特别好,我会教他画画写字,教他说话,印象里他特别聪明过人。没想到弟弟走丢以后经历了这么多坎坷,但我很为他感到骄傲,即使生活这么艰难,他没有学坏,没有放弃,现在还有了自己的家庭。”俞秀红说,弟弟画的那张图,她也看到了,“那张图我也有印象,就是那么回事。”
事实上,一直跟着父亲生活的俞秀红,也被生活的困顿所折磨着。因为家里没钱,又要找弟弟,俞秀红只能跟着父亲四处流浪,小学二年级开始在学校门口摆地摊,也没办法再继续上学。“饿了就去菜市场低价买人家破烂的鸡蛋,衣服都是捡别人不要的穿。”俞秀红说。2012年,俞秀红遇到自己心爱的人,结婚生子后就一直在惠州生活,父亲则仍然在四处打工奔走。
三十年后姐弟重逢
老母亲也从浙江赶去认亲
2021年7月17日上午8时,俞秀华怀着激动、忐忑和期待的心情踏上了认亲之旅。“相隔三十年没见面了,不知道见到妈妈和姐姐,我该说些什么?”俞秀华说,心心念念盼了这么久,如今真的实现了,却好像仍在梦中那般不太真实。
7月18日下午3时,俞秀华终于见到自己的母亲和姐姐。“儿子,妈妈对不起你啊!”一见到俞秀华,母亲就扑上来抱住了他,积压多年却又无可奈何的思子之情在这一刻倾泻而出。一旁的姐姐见状,也抱着弟弟和母亲痛哭。原来,早年和父亲离婚并在浙江重组家庭的母亲,听说找到了儿子,也特地从浙江赶过来和俞秀华相认。
“以前我觉得母亲无情,后来长大了才明白,父亲脾气不太好,小时候也会经常打骂我,大概这也是他们婚姻无法延续下去的一个重要原因吧。”俞秀红说,也是在几年前,她联系并认回了母亲。这次能找到弟弟并和他顺利认亲,母亲在其中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前段时间,我和父亲吵架了,他一生气就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我们暂时也还联系不到他。”俞秀红说,如果父亲听到弟弟已经找到的消息,也会高兴得合不拢嘴,肯定马上就回来了。
关于未来,俞秀华也明白,养父母那边对于他找到亲人的事情,肯定会有一些想法,但不管怎样,这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幸福相聚,他也会尽力处理好养父母的情绪,同时珍惜每一分每一秒与亲人团聚的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