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周刊记者 潘玮倩
有美在身边,愿君善察觉。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中国文字,涵摄天地,声形兼美。”这是中山大学教授、策展人周春健为“风月同天——东亚汉文书写特展”所写的《缘起》之开篇。
2021年11月10日,由中山大学哲学系、中山大学东西哲学与文明互鉴研究中心、广东哲学学会主办,习之堂儒学馆承办的该次特展,在中山大学南校区锡昌堂开幕,展览通过“习之堂儒学馆”主人周春健收藏的数十件日本、韩国、越南“汉文书写藏品”,呈现了中华文化在东亚文明进程中的深远影响,以及中外文明因交流和互鉴而激发的光辉。
1【发问】
如何永葆文字典雅之品质?
《缘起》字字讲究,实为典雅之范。继而,周春健讲述了汉文的传播:
六千年前,仓颉依类象形,创制文字,华夏民族从此告别蛮荒岁月,步入文明时代。秦末,赵佗于岭南创建南越国,汉字始传入越南北部。最晚至汉代,汉字传入朝鲜半岛。魏晋时期日本应神天皇时,朝鲜半岛百济国儒学博士王仁携汉文《论语》及《千字文》讲学日本,是为汉字传入东瀛之始。
作为文化的重要载体,汉文在东亚地区的绵延,两千多年生生不息,屡屡回响。
乃至庚子新冠之疫暴发,“亦留下日本友人在支援中国物资包装箱上,印有‘山川异域,风月同天’‘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等汉文诗句,引发国人热议。由此,一可唤起盛唐时中日友好交往之文化记忆,亦可触发国人之文化反思”——
现代中国之汉文书写及语言表达,如何永葆典雅之品质?
是为发问,亦为办展初心。
2【观照】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当我们谈论过去,其实是在观照当下。
“让我们以实物的形式,找寻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在过往和现代社会的‘生与存’。”
展览遂“董理习之堂藏东亚汉文书写藏品数十件,以为中外文明互鉴之一助。展品依日本、韩国、越南三国厘为三组,每组又有诗文信札等不同类型若干”。
藏品大部分来自周春健“习之堂”自2017年后访历日本、韩国时所得,越南文书藏品则另有购藏通道,后筛选出六十余件(套),按三大地域,分场呈现。从经史子集到酬唱诗文,至亲友书信,再及官府地簿,窥见友邦昔日汉文书写之盛。
来自日本的藏品最丰,《新刊和尔雅》,是康熙33年(1694年)彼邦对《尔雅》的致敬;《唐诗五绝》之《春眠不觉晓》册页,风流蕴藉;《墨竹》扇面的影影绰绰,映照出一衣带水上空的相同月色。“汉文书写在其多个受众层面,有丰厚积累,至今如是。”周春健说。
来自韩国和越南的藏品亦各具特色。
周春健说:“一方面,我们通过观看‘书写’,体察中国文化两千多年来对东亚汉字、儒学等方面的深刻影响;另一方面,在数字化进程飞快的当下,我们应审视和反思自身对于汉字习得的态度。”何为典雅、何为讲究、何为坚守,展览或是对“勿失勿忘”的一种提醒。
“我们自己,也要把字写好、把话说好,该讲究的,仍要讲究。”他强调。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写在《缘起》末尾的这八个字,意味深长。
3【执着】
“凡是手写的,没有不好的”
而所有的坚持,都有一个恒定的动力。
“凡是手写的,没有不好的”,同为策展人,“习之堂儒学馆”副馆长谭巧云,在展厅重申了这句话。“习之堂儒学馆”既是一个家庭的智慧结晶,也是一种治学道路的探索成果。
贯穿其中的,是一群人对文字的执着。
文字,自其落于纸上那一刻起,便有了自己的生息。这种天地间唯人所创造的符号形生息,有赖于“书写”。
谭巧云回忆,“当老周(周春健)布展完毕,我当时再进去看布展效果时,空空荡荡的展厅却似有蓬勃的众声喧哗”,静止的诗文书札仿佛在温暖的橘黄灯光下,立体呈现出书写者彼时彼地的身与意、举止和情感。“我觉得空无一人,又觉得正在和许多人交流。”她说。
正是对字辞和书写的敬惜,“习之堂”自2014年建立起,所收藏的学人手稿、信札、讲义、笔记等,已达三千余种。访学空余多次流连世界第一古书市场“淘宝”;为得到一册名人讲义而“三顾”藏家;冒雨外出寻书,归家逐件日记——“习之堂”的三位主理人,是一家三口,也是志趣相投的同伴。
展览是收藏和研学的输出通道——
“爝火不息——习之堂藏老讲义百种特展”(2019)“百年家书——习之堂藏家书百种特展”(2020)以及“百年弦歌——习之堂藏现代乐教文献展”(2021),均以书写和文本为依托,分别从教育、伦常、乐教的角度,对中国的学术、思想、文化作出思考,其背后是对“现代中国”的关注,是一种从实践层面的“做中国哲学”。
而本次的“风月同天——东亚汉文书写特展”,则把时间外延进一步扩大,绵延至两千多年前,“继‘现代中国’之后,对‘传统中国’作出关注,这是一个新的起点,同时,也是继续从实践层面‘做中国哲学’。”周春健说。
4【方法】
从实践层面“做中国哲学”
“做学问有许多种方式,我是从实践出发,‘做中国哲学’。”周春健说。
治学、教研与收藏、展览,一种独特的“做中国哲学”的方法,越发清晰。“收藏是我的兴趣,我乐此不疲,这是重要的动力。如何焕发我们中国文化的本体性,以本土生活经验和传统文化观念,把经典与现代生活关联,是我思索的内容。中大哲学系陈少明老师的著作《做中国哲学》,也给了我许多启发。写论文,是做中国哲学的一种方法;而实践,也是做中国哲学的方法。我们以展览、以实物,呈现直观意象,并在互动中赋予其持续生命力。”
“风月同天”——东亚汉文书写特展《缘起》的最后一句,写的是“藉展览理解世界,藉展览焕发文明”。
“而这同时也是,藉展览理解中国。这很重要。”周春健说,对外界的辐射和影响力,也是中国文化本身的一种价值体现。
如今,正处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我们应把中国史,置诸整个世界史的视域当中,面向人类文明共同体。汉文书写背后,是文化和文明的深蕴,它的品质指向‘典雅’。当我们在中国的语言表达、文字表达中,愈加走向典雅,将促使整个人类文明的进一步提升。这是一件很令人期待的事情。”
风月同天,可以凭字涵摄。
声音
中山大学哲学系主任张伟:
“习之堂”已成为中大哲学系的第二课堂
习之堂的展览,其作用或影响不仅体现在艺术展览层面,就哲学系来讲,这块场地已经成为卓有成效的“第二课堂”,成为哲学系“立德树人”的重要场所。我们前天(2021年11月8日,编者注)启动的哲学系第24届哲学月,“东亚汉文书写特展”也是重要环节之一。
我们在这个场地,曾经上过新生第一课,曾经举办过学生支部实践活动,也曾经配合相关课程做过现场授课,取得了良好的效果。现在国家提倡德智体美劳“五育并举”,习之堂举办的系列活动,正是将“五育并举”落地的一个成功尝试。习之堂的这几个展览,都是试图通过实物形式,探索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在现代社会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这些展览带给年轻学子的,是文明品质的塑就,是家国情怀的培养,正所谓“睹乔木而思故家,考文献而爱旧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