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艺术史学者陈履生因病辞世
陈履生爱灯,是美术界人尽皆知的事,他曾以一己之力,提供了1000多盏油灯,在常州建设了中国最大的油灯博物馆。他说:“油灯博物馆的展陈则给我提供了绝佳的时机,让我将自己的审美理念和博物馆实际相契合。”
写到这,总感觉陈履生先生那清脆的、中气十足的声线依然伴绕耳边。
可惜的是,作为知名艺术评论家、美术史学者、国家博物馆原副馆长的他,于5月29日因病辞世,这一消息无疑成为了国内美术界巨大的悲痛。“那么精神饱满那么活力十足的活生生朋友,突然就阴阳两隔了,我还是很难接受这样的现实的。”广州美术学院新美术馆学研究中心主任王璜生的悼念几乎说出了所有跟陈履生先生有过接触的人的心声。而中国美协主席范迪安则说,“他的艺术生命奉献不已而燃油耗尽,但他的艺术精神和学术风范永存!”
“陈履生先生文风锐利,立场鲜明,敢说真话”
“从扬中坐轮渡(现在有了长江大桥)过江、经镇江乘火车到南京后,又转坐公共汽车到鼓楼,然后乘11路公共汽车到了草场门,再步行差不多一站距离才到校园所在的黄瓜园。”多年前跟陈履生先生做的采访,他异于常人的记忆力以及表达方式的利索,依然让记者记忆尤新,那次他跟记者深入讲述了他是如何从一名高中毕业便被分配的工人到重新参加高考,获得南京艺术学院录取通知书的历程。
那次,他还回忆起大学期间的文章被肯定的经历,时任南京艺术学院院长的刘海粟在江苏美术馆举办个展,还在读大学二年级的陈履生在参观展览时发现了刘海粟题画艺术的特点,而这时候的学界、包括学校的史论老师中还没有关注到这个问题,因此就写了一篇名为《刘海粟先生的题画艺术浅识》的文章,并顺利发表在南艺学报《艺苑》上。
据陈履生介绍,这是第一篇研究刘海粟院长题画的文章,也创造了南艺本科生第一个在学报上发表文章的先例。更重要的是,因为这一篇文章,陈履生得到了刘海粟的单独谈话并鼓励,这也成为了陈履生转向美术史专业的一个动因之一。
在悼念陈履生的文章上,南京艺术学院在官网上发文写道,“犀利评论家。陈履生先生文风锐利,立场鲜明,敢说真话。在美术报开设‘陈履生观点’‘陈履生微言’专栏长达十年(2004-2014),发表370余篇针砭时弊的评论,后结集为《偏锋用笔》《随类赋彩》出版,深受读者欢迎,成为该报标志性栏目。”
陈履生先生毕生潜心钻研美术史与艺术理论,出版著作(包括编著)50余种,代表作有《红旗飘飘》《新中国美术图史1949-1966》《以“艺术”的名义》《革命的时代:延安以来的主题创作研究》等;出版个人文集11部,发表论文数百篇,其对新中国美术史的研究填补了该领域的空白。
在美术批评领域,他凭借独立的论点、敏锐的视角、犀利的文笔及前瞻性思考,影响了传统与当代美术界。有学者曾评价他,他是当代最严谨、客观而不为人情所羁绊的学者之一,是当代少有的有风骨的美术批评家。
这一点,在过去的十年间,他接受收藏周刊的采访中,也可见一斑。例如去年有关乱书现象的关注,《陈履生:书法江湖化是最大的危害》,全国美展以及写意画式微话题,他也发出了作为批评家该有声音《著名美术史论家陈履生:全国美展“偏科”,写意画衰微,更高境界的审美会意日渐消失》类似的报道还有2019年推出的《陈履生:书法不是杂耍,对传统应有敬畏之心》,2017年推出的《“以书入画”正在由主流变为支流》等。
记者追忆手记:
体恤后辈的为人风格,让我受益匪浅
前不久跟一位老师的聊天中,得知陈履生老师的病情时,也惊讶万分,但当时据闻他已经获得很好的治疗,恢复如初。意想不到的是,他离开得如此突然。
我跟陈履生老师可能谈不上有多深入的交情,但过去十多年来的采访接触,总有那么难忘的几点。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是十几年前,他在广州的一次联展。那时候我刚从事媒体工作,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现场媒体提问环节,只有我提问,但问出了一个今天看起来有点不客气,甚至尖刻的问题,当时总认为作为记者,就应该敢于“挑战”,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陈老师并没有表现出半点不适,反而十分坦然地正面回答,那时候的他,还担任着国家博物馆副馆长一职。
到了晚饭时间,他逐一与来宾碰杯,见到我时,突然想起来,“你是刚刚提问的记者?”他略带严肃的神情,虽然有点突然,但我还是表现出年轻的姿态——“敢作敢当”,原以为他会在这时候“教育”我一番,可没想到的是,他却向我竖起了大拇指,还说,“艺术界需要像你这样的记者。”从此,我们加了微信,采访便接二连三,虽然多数都是电话采访,但每一次却都聊得深入,每一次话题都十分深刻。
记得有一次,采访稿件在他确认完后,我提出需要一张他的个人近照,他爽快地回答说没问题,可是,一整天过去了,还没发回来。由于稿件着急,我便催促了他一下。过了一会,他终于回发了一张照片,一副大汗淋漓的样子,原来,当时他正忙着带朋友参观博物馆,而照片,是他临时让朋友拍摄的。他连着跟我说了几次不好意思,一直忙着,耽误了时间,还问是否合用,他体恤年轻以及谦虚包容的姿态,突然让我前一秒催促的行为愧悔不已。
需要一提的是,陈老师的普通话很标准、语言逻辑非常到位,每次与同行讨论,都一致认为陈老师是一位很好的采访对象,因为他不但每个问题都能回答到位,而且很多内容甚至直接语音转文字,就是一篇好文章。
我们最近一次联系采访,是今年二月份。当时策划“画里看春耕”话题。我从书籍中看到他的几句关于春耕题材的点评,于是向他求证。没想到他十分重视这个话题,不但专门语音回复跟我分析,还特地找了相关的作品图片。最后,还欣然题签。
我们采访的次数不下十次,而见面可能不过两三次,但陈老师鼓励后辈,体恤后辈的为人风格,让我受益匪浅。
陈履生先生爱灯,但他的为人,他治学的态度与精神,更像一盏为后学亮的明灯。
美术界悼念
陈履生先生盛年离世,是中国美术界特别是美术史论和美术(博物)馆界的重大损失!他的艺文学识广博,长期勤奋耕耘,著述成果丰厚,坚持事业为公,在现当代中国美术史研究、艺术展览策划、学术活动组织、国际艺术交流和书画创作上都卓有建树,并以广交少长同道、热心公益事业而深为大家钦佩和敬重。犹如他搜集收藏并捐赠建馆的油灯,他的艺术生命奉献不已而燃油耗尽,但他的艺术精神和学术风范永存!
——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范迪安
太突然了,大才子,学者型的艺术家,理论与绘画双修的陈履生先生千古!
——中国艺术研究院艺术创作院研究员陈训勇
陈履生最后一条朋友圈:
去年,鬼使神差参加了中国评协的“啄木鸟文丛”的征稿,没想到选上了,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参加这种竞选性的活动,这种机会实际上让给年轻人比较有用。没想到今天收到了样书,中国文联出版公司出版。
人物介绍
陈履生先生1956年6月出生于江苏省扬中市。二级研究员、博士研究生导师。1985年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获硕士学位。历任人民美术出版社古典美术编辑室主任、中国画研究院研究部主任、中国美术馆学术一部主任,以及中国国家博物馆副馆长。曾为中国科学技术大学艺术与科学研究中心主任及博物馆馆长,兼任中国汉画学会会长、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造型艺术委员会主任、中国美术家协会美术理论委员会副主任等职。
■收藏周刊记者 梁志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