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博古代绘画研究所所长朱万章：
2023年的节气“大雪”已过，标志着仲冬时节正式开始，至此而雪盛。
南方虽无雪，但通过古画也能感受到雪之盛景。据文献记载，雪景山水为唐代王维首创。明代沈周在看到唐代王维《万峰积雪图》时感慨“僧楼今日见此卷，雪意茫茫寒欲逼”。事实上，自王维之后,历代许多名家都热衷于雪景山水的创作,为我们留下了大量的经典传世之作。现存的雪景经典作品也多出自宋元之后，其中尤其强调师法自然的宋代。中国国家博物馆古代绘画研究所所长、研究馆员朱万章在接受新快报收藏周刊记者采访时表示：“宋代是雪景山水画的一个高峰。”
范宽留出空白以强雪意
郭熙表现春雪增添生气
山水画在宋朝发展得更为成熟,强调师法自然。这一时代的山水画倾向于写实，山水画家深入自然山川，朝夕观察和反复体会，因而，宋代给后世留下了众多不同地域、季节、气候特征的山水画，以雪景为题材的，也不在少数。甚至纵观历代雪景图，五代到两宋作品成为中国画史典范。尤其宋代画家纷纷通过状物而寄情，表现对人生理想与生活品味的追求。朱万章认为，“应该说，宋代是雪景山水画的一个高峰”。
回溯美术史可知，从五代到两宋，雪景题材异常丰富，有荆浩的《雪景山水图》，画法以秃笔描写，形如古隶，苍古之甚。整幅画面以墨取韵，以笔取其山水的大体结构得其阳刚之美，以墨渲染见其仪姿得其阴柔之美。传闻此画系自古墓中出土。也有巨然《雪景图》，但此图无款，宋明时曾为宫廷收藏。诗堂上董其昌题：“巨然雪图，董其昌鉴定。”
范宽的《雪景寒林图》，描绘了秦地雪后山川、林塑如诗景象。画面气势磅礴，境界深远，动人心魄。其采用全景式构图，笔墨浓重润泽，以粗壮的线条勾勒山石杂树，皴擦烘染时，注意留出坡石、山顶的空白，以强调雪意。郭熙的《关山春雪图》以立幅形式表现深山春雪过后的景色。画之上部雪山嵯峨，峻厚的山峦和茂密的林木衬出山中的屋舍，溪水流淌，水磨欢转，使寂寥静谧的雪山增添了生气。
王诜雪景“词人墨卿难状”
夏圭描绘冬季蕴藏勃勃生机
王诜的《渔村小雪图》描写的是冬季小雪初霁的渔村山林景色。图中雪山奇松，溪岸渔艇，峰回路转，步移景易，整个画面意境萧索，笼罩在一片空灵、静寂的氛围之中，虽有渔夫艰苦劳作，但反映的却是文人逸士向往山林隐逸生活的雅致情怀。此画是王诜师法李成而自成一家的作品。为了表现积雪，除山峦留白外，作者还在峰顶、树杈、沙脚施以白粉。这幅作品以娴熟的技法写“词人墨卿难状之景”，正是“诗画一律”的典范作品。
《雪堂客话图》是夏圭传世的一幅精品佳作。画中描绘了雪后欲融未化时的景色，体现了冬季沉寂的大自然所蕴藏着的勃勃生机。梁楷的《雪景山水图》，描绘了两个身着白色披风、头戴风雪帽的骑驴人，穿行于山谷的情形。刘松年的《雪山行旅图》，山势苍莽，白雪皑皑，行旅者骑驴踏雪，过桥而去；雪拥空山，庭户深闭。
为何雪景山水在宋代如此繁盛？通过气候的研究却能理解一二，著名气候学家竺可桢曾研究了两宋辽金时期，中国的气候经历了一个由温暖向寒冷、再向温暖的变化过程。尤其北宋时期正是气候向寒冷转变的时期。如乾德二年十二月，京师汴梁下起了大雪，宋太祖赵匡胤“设毡帷于讲武殿，衣紫貂裘帽以视事”，但即便如此，记载中描写依然“很冷”。
对话朱万章
水墨表现雪景比春夏秋更契合
收藏周刊：在古代绘画里，雪景题材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朱万章：古人喜欢画春、夏、秋、冬四季，雪景也算是山水画题材中的一个最重要的门类，基本每个朝代也都有画雪景山水的。
收藏周刊：以往我们讨论表现梅花，往往会赋予一种不畏严寒的风骨，那么古代画家在表达雪景题材时，有没有表达出与别不同的文人追求？
朱万章：主要是表现出一种苍凉和荒寒。当然也是一种文人意趣。记载中王维的《雪溪图》就是典型。
收藏周刊：王维的雪景图还有哪些特点？
朱万章：因为至今并没有发现王维《雪溪图》的原作，现在能看到的是后人的临摹和文献的记载，从这些地方了解到，王维的《雪溪图》构图是比较繁密，文人意趣比较明显，正如苏东坡所评价他的作品那样：“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他通过雪景表现一种文人诗意。
收藏周刊：王维是唐代的画家，不少观点认为，雪景题材到宋代的水平比较成熟？
朱万章：是的，应该说，宋代是雪景山水画的一个高峰。
收藏周刊：我了解到，宋代有郭熙、范宽等画家画过雪景，我们能不能也归纳出一些特点？
朱万章：想专门归纳一种题材的特点，其实很难找出它的共性，更多的是画家的个性，比如像范宽、郭熙、马远他们各有各的个性。一定要说共性的话，那还是传达一种文人的笔墨情趣。
收藏周刊：如果以个性来说，范宽的雪景会有哪些特点？
朱万章：范宽的雪景山水主要是受王维的影响，主要表现山水的雄奇和壮丽，当然也表现荒寒的意境，具有北派山水典型的风格特点。
收藏周刊：表达春、夏、秋可能它都会有一些色彩，比如春天可能是万紫千红，夏天也会有葱葱绿绿，秋天则金黄黄的感觉。而雪景几乎可能就是黑白色单色的感觉。这种景象会不会跟纯水墨表现，反而显得更契合一些？
朱万章：也可以这么说，雪景山水很多，它表现北方冬天的那种景象，确实也是一种写实，也是来自于实景，反映大自然真实的景色。在水墨表达上，表现雪景的确会比春夏秋更契合。
人物介绍
朱万章
中国国家博物馆古代绘画研究所所长、研究馆员
■收藏周刊记者 梁志钦
